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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无情争似有情痴(2)


  香雪狐疑未决,从李便卷起衣服,露出下身,勉强拖香雪的手到来,到下边一摸,香雪见无那话儿,吃了一惊,说道:“果然也是个女子!怎么有这件事?”

  从李道:“如今可放心了,切不可说破。今夜可容我在床上睡了,慢慢的说明来历。”

  香雪笑道:“这也罢了,只是外人见了不雅相。”

  从李道:“你的表兄,我也认得的,我特为他来周旋你。恐怕焦氏妈妈害你,故此假装做男人的。”

  香雪大喜,便把身边带的刀也丢开,线缝的衣服也拆开,那个携了手,就唤添绣厨房暖壶酒来李相公吃。焦氏听见要酒,喜道:“不知这个新郎与小姐怎样说话,小姐便顺从了,这也奇怪。”

  连添绣也呆了半晌,杨氏道:“我看这个姑爷十分可爱,怪不得香姑娘喜他,原来已前俱是假意,何苦如此?”

  焦氏复备酒肴,叫添绣道:“进去!”

  香雪与从李吃了更余,大家欢欢喜喜,收拾上床,添绣伏侍睡了,合家大小无不议论,以为希奇。

  香雪问从李道:“你既是个女身,为何假做男子在外边混账?又何从认得王昌年?”

  从李道:“我原姓白,名从李,是山东人。家业富饶,因为本日有一仇家,要躲避他,故此改了姓名,避至陕西。在饭店上遇见昌年。他备述小姐家中诸事,我怜惜他孤苦,又将盘缠送他去纳监,如今现在京里。我又恐怕你在家被继母凌逼,急急赶到河南。前日一到,就闻得焦氏妈妈要把你卖与什么潘一百。此人险恶异常,小姐可晓得?”

  香雪道:“我在家日夜被他拘管,外边事全然不知,幸喜造化,逢着你来救我,不然,这几日定要死了。”

  从李道:“就是焦顺与潘一百的事也是我因王昌年下毒手治他的,以后切不可走漏风声。我与你只作是夫妻,倘若我到别处去,那焦氏妈妈虑我一二分,料然不自把你婚配别人。专等王昌年功名成就回来的时节,交付与他,岂不是万全之计?”

  香雪感谢不尽。从此两个似漆投胶,一刻不离,不在话下。

  却说焦顺同潘一百坐在监里,本是白从李怪他弄这手脚。他两个平日,原无恶迹可处,按院捉他,也是风闻。一日按堂提审,公差解到。两人就如小鬼一般,按台先唤焦顺问道:“者个做秀才的,平日间不习好,读什么书?”

  焦顺禀道:“太宗师老爷在上,生员原不是读书的,家里母亲见生员无事可做,将几两银子买一个秀才闲耍,不过是戏耍的意思。譬如把银钱花调了,难道敢仗秀才的名色,在外放肆?”

  按院喝道:“歹奴才!跪下去!”

  又叫潘一百问道:“你是一方的豪横,可实招来。”

  潘一百禀说:“小的虽有些家货,并无恶事。只因生性鄙吝,所以人都怪小的。求宪天老爷超豁。”

  按院审这两人没有大罪,各责十板,赶出去。只把焦顺的秀才移文学院,斥退了。焦顺与潘一百各庆造化,大喜而归。

  焦顺到家,对焦氏道:“好端端坐在家中,尽是你要我做什么鸟秀才到惹出闲祸。按院说做秀才要读书的,亏我从直回话,说书是其实不晓得怎么读,他道诚实,便放了。”

  焦氏道:“造化造化,你可得知香雪妹子已嫁人了?”

  焦顺道:“可是前日姓李的?”

  焦氏道:“正是他。待我请出来,相会一相会。”

  就唤添绣请相公出来,白从李见了焦顺,叙此寒温,一家欢喜不提。

  如今再说潘一百归家之事。那老潘自按院放后,在家躲了三日。勿一朝,差人请焦顺讲话。焦顺正值无聊,便走到潘家,潘一百接进厅上坐了,对焦顺道:“舅爷,我与你患难相同,今后喜乐也要相同。请问令妹几时行礼?”

  焦顺听这一句,呆呆的坐下,只不则声。潘一百道:“前日虽打十板,棒疮已愈,可以做得此事了。舅爷何故不言不语?”

  焦顺道:“老兄这话休提,我的妹子已被家母许配别人了,小弟也做不得主张,奈何奈何!”

  潘一百道:“啊呀,有这等事!你既然做不得主,二十两头怎么受了?从前一口许了我,如今便要图赖?”

  焦顺道:“老兄不必慌,二十两自然还的。”

  潘一百道:“那个希罕这几两银子,我只在你身上要一个妻子便了!”

  焦顺看见势头不妥,就起身告别。老潘一把扯住,叫小厮关了大门:“若亲事不成,今日且捉那个假斯文打出本来!”

  焦顺无门可出,慌做一团。老潘大怒,急走到里头,要寻绳索来捆焦顺,待縳住了好慢慢的打他,还要他写甘责,无所不至,出他的丑。焦顺见老潘进去,一时慌张,门又关锁,墙又跳不过,墙角下却有一个狗洞,焦顺脱了衣服,赤条条钻出来。及至潘一百拿了绳索,焦顺已一溜烟到家去了。

  老潘见走了焦顺,懊恨不曾打他,独自走出外边,各处访问崔小姐。也有认得的,对老潘道:“那崔家的新女婿,姓李,陕西人,想是他脚力甚大,大家道甚富,必定是一个卿宦之家,青年美貌夫妻间极其亲密。”

  老潘听这番话,心内算计道:“若如此说,不可轻易与他相争,我只恨焦顺那奴才,必要治他个快畅,方出我这口气。”

  一路昏昏闷闷,低头而走。不提防前面一个人背了行李劈面撞来,潘一百躲闪不及,被他撞翻了,老潘跌了一跤,爬起来,一把手将那人拖住,便要厮打。仔细一看,原是认得的。老潘道:“大兄,久违了。从何而来?”

  那人道:“一时有失,撞跌仁兄,得罪得罪。”

  老潘道:“小弟正有一事要告诉,不期遇着吾兄,极好极好。且同到寒舍去。”

  那人要归家,老潘不肯放他,拖住了一齐同行,到了老潘家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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