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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蓦地暗期云破月来花弄影 突然见此春深雷震始知名(2)


  不期连日风风雨雨,寸步难行。许绣虎急得没法,欲要赋诗遣兴,怎奈诗兴俱被愁肠塞断,不能有一字下笔,只得闷坐了几日。

  却喜一日天晴,方才畅快。只不便清早出门,到了饭后,带着小芳不敢远去,遂只在城中。他原不拘去处,顺着街衢闲玩,不期却走到法界寺来,因想道:“我已在内中滞,寺中无什可观,只不过是些泥神木像,枯俗罐流,进去也无益,遂走过了寺门箭许。忽又想道:“寺内虽无观,却是我前日在内题了两首七言律诗在影壁上,不要被这俗僧厌人污壁抹去。我今进去看看也好。”

  遂转身入寺,一径望影壁走来,却先远远望去,喜见诗迹宛然。心下暗喜道:“可惜今日不曾携带得笔砚,还可留题。”

  遂近前看去,却似多添了几行在后,因跌足恼恨道:“再无别人,必是什么俗人强作解事,步和原韵,岂不被俗气污了这两首诗?这怎么处?我今且去看他和得如何。”

  忙走近影壁细看,只见上写的是:

  认真焉可又疑非?韫椟藏诸喜有斯。
  诲冶自来君子意,识字岂让是胡儿。
  相逢国美非无故,羡遇王孙各有知。
  藉此耳提如面命,从今何必拜明师?

  其二

  心坚奚用再他求,若涉他求使有矛。
  水到渠成波迭锦,缘从巧凑咏河洲。
  愁肠百结终无补,探息今来亦可筹。
  岂为尽情明吐露,应怜怜惜仗宣喉。

  后写:云间掌珠奉和

  许绣虎看了又看,读了再读。遂不胜惊惊喜喜,颠颠狂狂起来,朝着和诗恭恭敬敬先作了一揖,然后跪下又是四拜,说道:“我许绣虎一见了良友之后,即尔求寻而不惮胼胝之劳,竟有忘食废寝之举,怎奈杳无音耗,探息无门,自以为断送云间,毕此身命矣。不意良友能鉴予怀,和诗解慰,此情此德何日敢忘!”

  说罢,又拜了四拜,起来又一揖,又诵读了一遍,不觉手舞足蹈。又是一揖,道:“我许绣虎方谢知己矣!”

  遂欢欢喜喜回到庵中,连忙磨起墨来,拿出一幅笺纸,将二诗录写出来,后写落款。写完置放案间,竞将二诗高声朗读起来。朗读到无力,遂又默念。

  念过了,又细想道:“我当日见他丰姿秀丽,必定是个慧心之人,自然知我情种。他不晓得我追随到此。我见他少年秀士,只好十五岁上下,自然腼腆见人,我与他又非素交。况且又有父师兄长在前,怎肯容易放他出来接见外人之理。使我终无见期,我那日愁极无聊,题此二诗在壁,只说珠入深渊,百无一得。谁知他偶尔逸出,慧心者已见一斑。遂甘心和我。你看那一句,那一字,不是有情,又起相怜相爱之意,我许绣虎怎当得怜爱起来,岂不使我暗暗魂销,肝肠寸断矣!”

  遂坐着只痴痴地暗想。小芳早已点灯,送入夜饭来吃,只得吃些,忙叫收去。遂在灯下又吟诵半晌,不觉大惊大骇,说道:“可怜我许绣虎愁极逢欢,不暇审辨。先前这些见解俱是差矣,错矣,竟不审矣!竟不辨矣!只懵懵懂懂。误认是此生!如今细细看来,却与此生毫不相涉,岂不空欢喜了?”

  后复又重新细细推敲了一回道:“终不然,难道他不是男子,是个女子不成?若不是女子,为何诗中全无男子的气概,纯是香闺口角?况且写个名字叫做掌珠,却是他父母爱女命名的意思。若说是男子,此生也还与我有一面,见诗不为无因。怎么这个女子与我既不谋面,又不曾知我的姓名,为什的见我二诗竟依韵属和,并和得这般有情,许结同心,共咏河洲?又虑我为他想念,瘦损潘安;又虑我心不牢坚,恐有他求,致有白头吟叹。故此先用怜惜拴住我的心猿意马,足见这女子心细如发而至于此!只是我自怜命薄,怎能消受得起。”

  忽又转念道:“岂有此理!毕竟还是前日所遇之友。你看他‘相逢国美非无故’,岂不是与他路遇的缘故?又知我一时艰涩难访,故此只要真心访问,就如水到渠成,自有会合之缘。又何必多愁,而使我怜惜不已也!非我良朋,何能体贴至此。”

  忽看了掌珠之名,又疑她是女子。一时间左解不是,右解又不着,弄得许绣虎心内竟有一对男女,不是想男,就是想女,心中鹘突闹吵了一夜,何曾合眼。到了天明,反又睡熟。正是:

  先前只道莺求友,今日谁知想燕儿?
  不识莺莺还燕燕,莺莺燕燕语方知。

  直睡到次日饭后,才醒起来。正复思想,忽见慧静入来问道:“许相公自从到此,小僧从不曾听见诵读,为何昨夜这般发愤?想是宗师有了考信,还是见了什么得意诗文?”

  许绣虎道:“诗文倒有,谁知得意处反有不得意处,使我着实费解,再解不出,我只索死矣!”

  慧静笑道:“相公又来说笑了。一个聪明的人,怎说得这般难解?就要赖死,这是为何?”

  许绣虎道:“我自读书以来,上自羲皇经史,下至诸子百家之言,无不一目了然。而知其义理,今日得了两首诗,倒叫我横猜竖猜,左解右解,一总猜解不着。不得不由人心急欲死。”

  慧静道:“是两首什么诗,这等难解?何不念与我听听,也好替相公猜猜?”

  许绣虎就将抄录的诗拿与他看,逐句念与他听,又逐字指与他看。道:“这是疑男不可,猜女不能,岂不要急死?”

  慧静也看读了半响,道:“莫说难解难猜,越觉得此人难寻难访。”

  许绣虎道:“怎么难寻难访?他今明明属和,执此就是一证。又明明写着掌珠,怎说倒难寻难访?”

  慧静道:“相公还不曾想到,你怎知他明明属和?又怎知他是真名假名?若说是男子,却不曾写出真姓真名?若说掌珠是女子,岂有个女子属和男子的诗之理!着认真是男子,又无姓名可寻?若认定是女子,你着这女子做出这样好诗,必是大家闺秀,岂同等闲易探易寻音?依我主意,相公息了这个念头罢,不要思想坏了。”

  许绣虎道:“我今四海求凰,少年之美见矣。掌珠之名,亦已闻矣。岂肯半途而废!我今拚此身躯,朝寻夕访,或者天可怜念,透出一线春光,决不使我枯寂而死!”

  说罢,不觉两泪交流。

  慧静见他悲楚,也自凄然。半晌。忽说道:“相公不必哭了。我今有主意了。”

  许绣虎收泪来问,慧静道:“既是相公的原诗与那和诗,俱在法界寺壁上。我今只消同相公去问那寺僧是何人来和的,只此就好访寻了。”

  许绣虎大喜。有分教:

  胡涂到底胡涂,不白终还不白。

  且听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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