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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回 万青被擒解杭州 飞鹏甘露逢旧友


  话说马杰,见连伤左右中军,心中大怒,将红旗一连三展,众军吶喊,满江尽是战船,围裹上来。个个手执乌枪,各用火索极粗。原来马杰用的五色旗号,先前用的是杏黄旗,令将对阵;此刻用的大红旗,乃是火攻。便慌得那镇江府丹徒县连连禀道:“大人,此乃花太师要紧人犯,今用火攻,倘若伤了他的性命,那时花太师见罪,不当稳便。必须擒捉活的,解去浙省,听都堂发落。或者解京,或者枭首,也是大人威风。”

  马杰听了此言,口称年兄言之有理,忙把大红旗摆了又摆,忽听金锣一响,那些战船上的兵丁,收了乌枪趁着风帆,四散了去,不一时江中静悄悄,并无船只。

  忽然金山上面一声炮响,三军齐齐吶喊,马杰换了一面皂旗,在手展了一展。那摆船的两个水鬼,口中叫道:“你竟是劫法场的人么?如今大老爷要拿你,若拿了岂不连累我们船家也是死,不如我们先自投江死了罢,到还干净。”

  说毕先自向江中一跳,常大爷大惊,船上无人掌舵摇橹,横飘江心,随风逐浪,东转西弯。常大爷是陆地上英雄,那知水面之事,一时难得到岸。那个水鬼奉了总兵的将令,跳在水里,腰间取出斧头、凿子,将船底连凿了八九个大洞。钱小姐坐在舱中叫道:“恩公不好了!船中漏了,满船都是水了!”

  常大爷进舱中一看,钱小姐到坐在水里,连忙将小姐扯起坐在上边。只见那水灌入船中,小姐坐在篾梁篷上,两只金莲仍在水里。小姐哭道:“奴好苦也。”叫道:“恩公,怎生是好?”

  常大爷见小姐哭将起来,没有主意,仰天大叫道:“这是天绝我也,英雄无用武之地!”

  将朴刀向江中一抛,“非是做好汉有始无终,此时却不能顾你了。”

  将身一跳,下了长江,那知江底下早有罗网,有多少水鬼在下等候。见他跳下,将网一收,打在网内。

  马杰把白旗一展,只见满江战船如飞而至,将网扯起,绳捆索绑,绑做一团。复又把小姐锁了,忽听金山上,双吹双打,得胜下山回营。三声大炮下了战船,不一时到了江岸,又是三炮进府。常大爷、小姐被兵丁扛抬,团团兵马护押,向总兵衙门而来。

  又听三咚大炮,两边吹打开门,马杰升堂,吩咐将那劫法场的贼推来,外面一声吆喝,犯人进内,将常公爷推推拥拥,来到大堂,背剪牢拴,立而不跪。马杰大喝道:“好大胆的强人,今已被捉,见了本镇尚敢立而不跪!”

  常公爷骂道:“狗匹夫!你的诡计,水中擒俺,怎奈俺英雄无用武之地,误被汝擒来,要杀就杀,要剐就剐,跪你这匹夫何用?”

  马杰听了大怒,把惊堂一拍,吩咐两边拿杠子,与我打这厮的狗腿。两边一声答应,取了杠子,认定常公爷的腿上,打了五、七杠子,一时打倒,睡在地下,倒底不跪。马杰问道:“你叫甚么名字?”

  常公爷道:“爷爷叫做张大胆。”

  马杰道:“胡说!到底叫甚么名字?”

  常公爷道:“爷爷叫张大胆,难道你这狗匹夫是个聋子么?”

  马杰又问道:“你这狗才!为何劫起法场来?把相府人犯劫了,一路杀死无数官兵,意欲逃走,快快招来!”

  常公爷大叫道:“莫说那些狗卒,连你这老匹夫,撞在爷爷手里,都莫想得活!”

  马杰大怒,吩咐把这恶贼夹起来,三绳收足,问道:“还是招不招?”

  常公爷道:“你这千刀万剐的匹夫!叫老爷招甚么?”骂不绝口。

  吩咐打边杠,常大爷越骂你。你那里打得狠,他这里骂得狠,并无半句口供。

  马杰无奈,吩咐抬过一边,带钱氏上来。假小姐来至丹墀跪下,马杰问道:“劫法场的贼子叫甚么名字,你与他是何亲眷?将你劫了,带往何处?从实招来!”

  假小姐禀道:“犯女绑在法场,引颈受戮,不知那里来了这位好汉,将犯女救了,行到半路犯女才知道劫了法场。问他姓名,他说叫做张大胆,并非亲眷。犯女便问他带往何处去?他说带往山东地方去。”

  马杰听了口供,与张大胆一样。吩咐松刑,松了手扭脚镣,带去收监,连夜做起文书,点了兵丁解差,即送杭州不表。

  话分两头,再言汤彪自从那日别了冯旭,同常万青登舟到了严州府分路,他却带了家人回金华府,拜见母亲,又与妹子见过礼,将父亲任所之事,细细禀告一番,住了几天,择日祭祖。忽有汤公书信回来,叫汤彪星速赶来。任所有公干,只得辞别母亲、妹子竟奔金陵而来。却没有工夫到冯旭家中去,亦不知冯旭家中遭此大变。到得金陵地方住了个月,又打发他回去。

  来到京口西门外,住船上岸买些柴米。汤彪走上船头观看,只见埠头船行门口,有许多人观看,拥挤不开,不知为着何事。汤彪上岸也挤在里面观看,走到船行门口,抬起头来心中大惊,见那大汉脚镣手扭,盘脚坐在柜上,分明是常大哥的模样。又见一个轻年女子,坐在凳上,也带着刑具。常公爷忽然回头来,见汤彪好生没趣,慌忙把头低下。

  原来马杰将他们解送杭州,今在这埠头向行主要船。汤彪会意,转过身子就走,见个老者,拱拱手问道:“老丈,借问一声,那个大汉与这个轻年女子,犯的何罪?为甚么许多兵丁围住?”

  老者道:“他在杭州劫了法场,杀死无数官兵,来到镇江,被总兵大老爷拿住,仍要解往杭州去,来此寻埠头要船动身。”

  汤彪听了,吃了一惊,别过老丈回到船中,心里想道:怎生能够救得常大哥才好!随即吩咐家丁,寻了寓所,安放行李,左思右想,没个计策。

  家人去寻寓所不表。自己步行到甘露寺,上了严子陵的钓鱼台坐下,思前想后,没有计策。正在踌蹰之间,忽见山下来了一个人,威风凛凛,身高丈二,膀阔三挺,头带将巾,身穿玄缎箭衣,腰束一条五色鸾带,足登一双朝靴,面如瓦兽,两道滚眉,步上台来,大叫道:“好一派江景也!某家数载未到此处,今日又来,复观江景。”说毕哈哈大笑。

  汤彪看见有人上台,即忙起身下去。二人打个照面,有些面善,一时想不起来。那人抬头一看,大叫道:“原来是汤公子,为何独自在此?”

  汤彪道:“小弟见你有些面善,不知在那里会过兄长?”

  那人大笑道:“公子难道就不认得某家了?”

  汤彪道:“请教兄长尊姓大名?那方人氏?”

  那人答道:“某家就是……”那人住了口。

  不知那人说出甚么姓名来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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