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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老御史为儿谋妇(2)


  二人说得大悦,又饮了数杯,方才吃完饭,廖德明就告辞起身。杨御史道:“尊寓在何处?尚未曾回拜。”

  廖德明道:“小窝暂寄在浙直会馆,怎敢重劳台驾。”

  说毕,送出厅来,到了门前,杨御史又嘱咐道:“此事若成,决当重谢。”

  廖德明道:“不敢。”

  方才别去。正是:

  曲人到处皆奸巧,诡士从来只诈谋。
  岂料天心原有定,空劳明月下金钩。

  杨御史送了廖德明,回衙不题。且说廖德明受了杨御史之托,巴不得成就此事,就有托身之地。回到馆中,宿了一夜,次早起身梳洗毕,收拾些干饭吃了,依旧叫家人拿了王吏部的荐书,竟往白太常的私衙而来。

  到了衙前,先将王吏部的书投进去,等了一会儿,方见一个长班出来相请。廖德明进到厅上,又坐了一歇,白公方才出来相见。叙过了来意,吃了茶,白公便问道:“王年兄称先生风鉴如神,但学生衰朽之夫,岂足以当大观。”

  廖德明道:“老先生道光德誉,天下景仰,非晚生末学所能浅窥。倘不弃鄙陋,请正台颜,容晚生仰测一二。”

  白公将椅子向上移了一移,转过脸来道:“君子问灾不问福,请先生勿隐。”

  廖德明定晴细细看了一晌,因说道:“观公神凝形正,俨然有山岳之气象。更兼双眉分耸入鬓,两眼炯炯如寒星,为人一生高傲,行事清奇古怪,处艰难最有胆量,遇患难极重义气。最妙在准头隆直,五岳朝归,这富贵只怕今生享他不尽。只惜神太清了,神清则伤子嗣。说便是这等说,却喜地阁丰厚,到底不是孤相,将来或是犹子,或是半子,当自有一番奇遇,转高出寻常箕裘之外。”

  白公叹道:“学生子息上久已绝望,若得个半子相依,晚年之愿足矣。若说眼前这些富贵,不瞒先生说,真不异浮云敝屣。”

  廖德明道:“据老先生之高怀,虽不恋此,若据晚生相中看来,这富贵正无了期,子息上虽非亲生,另有一番奇遇。目下印堂红黑交侵,若不见喜,必有小灾,却不妨。老先生可牢记此言,到明日验了,方知晚生不是面欺。”

  白公道:“多承指教,敢不心佩。”

  正相毕,左右又唤了一道茶来。

  吃了茶,白公又问道:“先生自浙江到京师,水陆三千余里,阅人必多,当今少年才士,看得几人中意?”

  廖德明道:“晚生一路看来,若论平常科甲,处处皆有。倘要求旷世奇才、名重天下之人,惟有杨御史令公子方才当得起。”

  白公惊问道:“是那个杨御史,难道就是敝同年杨子献么?”

  廖德明道:“是江西讳廷诏的,到不知可是贵同年否?”

  白公道:“正是,他只得一位乃郎,前年中了乡榜。学生曾见过。其人也只寻常,就是朱卷,也不见怎么高妙,为何先生独取此子?”

  廖德明道:“若论文章一道,晚生不敢深辨。若从他星命看来,文昌躔斗,当有苏学士之才华,异日自是第一人,玉堂金马。不但星命注定,就是他已经乡荐,今年二十岁,仍然终日潜修,尚未肯议婚,只这一段念头也不可及。老先生不要等闲错过。”

  白公道:“原来如此,学生到也不知。”

 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,廖德明就起身告辞。白公道:“本该留先生在此小酌三杯,奈一个敝相知见招,往李皇亲府上去,已着人来催早去,故此有慢先生,多得罪了。”

  随命家人封了一两代仪,送与廖德明。廖德明打一拱受了,再三致谢出门,随即将此话报与杨御史去了。不题。

  且说白公自听了廖德明一席话,心下就有几分打动了,便要访问杨公子消息,又不好对外人说。恰好吴翰林来访他,白公就留在书房中小饮。二人饮到半酣,白公因问道:“杨子献的乃郎你曾见过么?”

  吴翰林道:“你为何问他?”

  白公道:“前日敝同年荐了一个相士来,我偶问及他京中谁家子弟多才而贤,他盛称老杨的乃郎,以为后来第一才人,且以鼎甲相期。小弟因为红玉亲事,恐怕当面错过,所以问他,不知他的文字何如?”

  吴翰林道:“他是诗二房卢知县的门生。文字虽未曾见,人是见过的,却也不曾留心。如今细细想起来,也不像个大才之人。就是老杨,从也不见状夸,若果好时,他怎肯自己埋没了?”

  白公道:“我也是这等疑心。那相士又说他今年二十岁,尚未议婚,说他立志必要登了甲榜,方肯洞房花烛。若果有此志,便后生可畏,定他不得了。”

  吴翰林道:“这也不难。到等小弟明日设一席,请他父子来一叙,再面观其动静,才不才便可知矣。”

  白公道:“此最有理。”

  二人商量已定,又吃了半日酒,方才别去。

  到次日,吴翰林就差长班下两个请帖,去请杨御史父子即日私衙小叙。这日杨御史因得了廖德明的信,知道白公已有几分心允,正要央人去说亲,忽见吴翰林长班来请他父子吃酒,便大喜,暗想道:“若不是白家老儿听了廖德明之言,老吴为何请我父子两个?亲事必有几分妥帖。到只愁儿子无真实之才,恐怕一言两语露出马脚。欲待托故不去,又恐怕老白生疑。”

  却又想道:“就去也不妨,他人物也还充得过。况他已是举人,料不好席上考他。”

  就答应了都来。打发来人去了,就叫儿子杨芳打扮得齐齐整整的,又吩咐道:“你到那里须要谦逊,不可多言。倘若要你作文作诗,你只回说‘父执在上,小侄焉敢放肆。’杨芳应诺。原来这杨芳生得人物倒也丰厚,只是秉性愚蠢,虽夤缘做了个举人,若重新问他七个题目,只怕还有一半记不清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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