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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二


  双方正要变脸,冯村隐居的一个异人出来解围,方各无事回去。蔡三姑独居无聊,眼界又高,欲向对方结纳,司徒兄妹自然看她不起,始终故作不知。蔡家那伙人都把大黄、珊儿恨入骨髓,几次设法暗算,均未成功,反吃大亏,因此仇恨越深,后又争斗了好几次,均落下风。未了一次,又是胖妇惹事。蔡三姑也看出司徒兄妹对她轻视,恼羞成怒,已然约定日期比斗,正当剑拔弩张之际,又是冯村诸人出头,本定出梁为界,司徒兄妹笑说:“寒家不想侵犯何人,只不许在寒萼谷外扰闹。”于是约定谷口那片树林为界,两不相犯。

  当日胖妇等追兵以为司徒兄妹深居谷中,妄想一个冷不防将人擒了回去,谁知大黄藏在崖洞里面,首被惊动,跟着司徒兄妹又追了出来,惨败而归,一条最猛恶的藏狗又被大黄抓死。胖妇乃蔡三姑的远亲,本人武功还在其次,但她有力同党颇多,怀恨回去,定必四出约人相助,文麟回去定是不会安宁,便在司徒家中暂居,迟早也必有人寻到。不过冯村为首隐居的人,真名辽东飞侠冯远春,年已九十开外,乃蔡三姑义父,为人机智,剑术武功均非寻常,和司徒二老曾经见过几次,看出异人奇士,料定蔡三姑不是对手,必加力阻,至不济也等请来能手之后方始上门生事。文麟如不回去,不特暂时无事,有这些日耽延,便简冰如不回山,也有别的异人来此,由其出面,将蔡家那伙盗党一齐制住,正是一举两得。

  文麟听司徒兄妹说完前事,后又听出日间所遇凶僧恶道,专寻冰如报仇而来,因冰如隐居本山虽然年久,平日隐迹风尘,丝毫不露形迹,冯远春那么老奸巨猾,见多识广,竟未看出他是一位剑侠,年辈还在司徒二老之上,竟为这班江湖巨盗作主,不久便要满山搜寻冰如下落。蔡家吃了这场亏,也必与之联合。自己回去,委实凶多吉少,主人又是那等殷勤,只得称谢应诺,暂住数日,相机行事。先还挂念沈煌,后经主人告以沈煌此时十分安乐,已命大黄送信,令其暂住白云窝,和明霞、珊儿等一同习武练剑,等文麟这里事完,同回茅篷,放心勿虑。文麟本不知沈煌误堕沸泉,身受重伤,现在白云窝调养之事,闻言反倒高兴,意欲日内亲写一信,交大黄送去,再令沈煌写一回信,当时也未出口。吃完消夜,不多一会便自天明,司徒兄妹早命人把卧榻设好,道了安置,一同辞去。

  周文麟始终没把自身安危和三姑的纠缠放在心上,只因此一来勾动心事,一面苦忆淑华,一面想起司徒兄妹的盛意可感,尤其司徒良珠的婷婷倩影不时涌上心头,直到村鸡三唱,晓日将升,方始昏沉入梦。为了天明才睡,又经过昨夜逃亡奔驰,未免疲劳,所居又极清净,这一睡,直睡到午后未申之交方始醒转,睁眼一看,昨夜所见小鬟采芹侍立在侧,说是两位小主人已来看过两次,早饭已过,等吃午饭。文麟闻言好生不安,忙即穿衣起身,洗漱刚完,司徒怀方已走了进来,见面笑说:“周兄昨夜可曾睡好?寒家日常清闲无事,饮食起居全都随意。愚兄妹有时出门远游,或是贪玩霜月,往往留连竟夜,凌晨始归,偶学家父入定之法,坐上些时便不觉倦,不睡乃是常事。天明分手之后,愚兄妹又往见家母,候了半日,均值入定不曾回醒。小妹娇憨,以为家母故意不见,一时负气,出山寻人,刚走不久。周兄如若早起,愚兄妹均不在此,只两小婢随侍,岂不简慢?这样再好没有。”说罢,便请文麟同往入座。

  席设左侧一座小山亭内,山高只两三丈,亭仅丈许高大,四外均是海棠桃杏等春花,花开正繁,亭侧这面更有数十百本牡丹,嫣红姹紫,含苞欲放,花光烂漫,繁艳非常,到处碧苔肥鲜,苍润如流,所经之处,均是大理白石铺成的小径,路旁不是花树成行,便是翠竹摇风,奇石丛立,端的境绝人间,点尘不到,风景清丽,赏玩无穷,置身其问,令人豁目爽心,尘虑皆忘,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美好之感。坐定以后,举目遥望,看出谷中地势甚高,谷口一带,多有巨石高崖,和千百年古木掩映交错。由外望内,决看不出中藏奇景;由内望外,却是三面俱到,一览无遗。那些小山,更具形胜,昨夜逃路齐在眼中。大黄接连几纵,便把树林穿过,只见一条黄影星丸跳掷,飞驰于坡陀峰崖之间,晃眼无踪,端的快极。

  怀方正朝文麟指点形势,说:“那山亭能够纵目四望,除家父母所居一带,因有丛山阻隔而外,下余三面全可看出老远,昨夜和舍妹发现周兄被蔡家贼党穷追,便在山亭之内。”文麟常觉天下事断无只占一面之理,至多大小强弱之分,谷口虽有山石林木掩蔽,占点便宜,来人真要细心查看,怎么也能看出一点形迹,同时想起心上人孤筛苦守,爱子远离,虽因付托有人,终不免于倚阎之望,自己在此刻骨相思,不知伊人是否也有知己天涯之感?再又想到良珠秀外慧中,和淑华一样,美如天仙,自然端丽,不知将来何人有此奇福,消受她的恩宠?但盼红颜天佑,不为造物所忌,兔和淑华一样,使人间又多一场恨事。只管胡思乱想,美景当前,竟无心情观赏。偶一眼由万花丛中遥望前面,崖势较低,好似新近崩缺了一块,那地方似在谷的左边,外面横着一条溪流,最前面转角处有片山坡。上面松柏成林,蔚然森秀,仿佛老松下面有一人影刚刚闪过,暗忖:“由此外望,既能看出老远,如若有人藏在松后朝此窥探,纵令这里崖缝窄小,多少也能看见一点形迹。”心方一动。

  怀方见他对花呆望,以为文人积习,心喜观赏,并未在意,笑呼:“周兄,请用一些酒菜,然后看花如何?”文麟闻呼一惊,觉着主人在座,如此优礼,只顾出神凝思,不与应答,岂非失礼?忙即回应,方才猜想有人窥探之事便自岔开,也未向主人提起。宾主双方均极投机,主人武功剑术之外更喜文事,越谈越起劲。这顿酒直吃了一个多时辰,日色已到未申之交,良珠仍未回转。

  后来二人酒足饭饱,文麟忽然想起转托大黄与沈煌送信,忘向主人提起,笑问:“方才曾见大黄独自出山,往右侧山崖越过,不知此时回来也未,可能托它为小弟去办一事么?”怀方笑道:“周兄可是想念令高足,欲令大黄前往送信,讨一回书么?此事舍妹早已想到,今早出去寻人,曾说归途绕往白云窝去见慧昙大师,就便看望令高足,等她回来必知底细。大黄心粗气暴,昨夜又与蔡家那伙徒党结怨,如令送信,容易生事。愚兄妹固不畏人,为一畜生把事闹大,家父必要见怪。尤其冯家老儿,以前虽在江湖无什恶迹,近二十年更知敛迹,非到万不得已不肯出手,家父又曾与他父子相识,平日曾经告诫,说‘双方同隐此山已历多年,平日也颇相安。便蔡三姑虽然骄横自大,能不出山害人总算难得,即便有什过节也须宽容,免其恼羞成怒,召集乃父;日日徒党寻仇纠缠,扰我清修。’愚兄妹平日对她让避便由于此。且等舍妹回来一问,如未往白云窝去,夜来愚兄妹必分一人,代周兄一行如何?”

  文麟不好意思再往下说,苦盼良珠回来,询问沈煌怎会留住白云窝,也不与自己来信告知,越想越觉可疑,认定沈煌不会这样,即便和李明霞两小无猜,情分深厚,不舍离开,或被慧昙大师留在洞内,随同门人学那越女剑法,也必先回茅篷一行,如何连封信也没有?重又优疑起来。良珠偏是一去不归,眼看日落西山,天已向暮,连怀方也觉事出意料,不应如此归晚。

  候到黄昏月上,周文麟虽不似昨日放心,因听主人前后口气一样,又知主人父子和慧昙神尼颇有交情,所谈决无虚语,心虽挂念,还好一些。怀方却因妹子行时曾说午后即回,所去之处就在前山,只把人寻到,谈上几句立可回转,天已入夜,怎未归来?如在平日还不相干,偏巧佳客在座,昨夜又树强敌,把蔡三姑所追的人留了下来,妹子平日娇惯,素不服人,也许狭路相逢,出了什事,虽然断定父母在此,事决无妨,骨肉毕竟关心。怀方见文麟面色不定,时现愁容。便笑问道:“周兄如不放心令高足,小弟愿代送信,就便往前山,催舍妹回来如何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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