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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


  文麟一看,正是胖妇,同了三个使女,由身旁树林之中悄悄掩来,手中全都持有兵器,一面孔预备厮杀的样子,好似赶来接应神情;想起事情全坏在胖妇身上,假如昨晚逃时,不是胖妇一再作梗穷追,双方不曾破脸,即便蔡三姑存有邪心,听她和司徒兄妹所说口气,至多寻到茅篷略加纠缠,何致恼羞成怒,闹得不可收拾?如今三姑因胖妇手下徒党昨夜吃了大黄的亏,于是扯破面皮,借题发挥,此去蔡家,定必当面强迫,纠缠不已,即便司徒兄妹回来得信将我救走,从此也是一个强仇大敌;自己无妨,沈煌用功正急之际,如何安居?简冰如又不知何时回来,万一沈煌年幼气盛,出手争斗,一个拦他不住,吃亏受伤,怎对得起心上人的托付?追原祸始,胖妇实是罪魁;事已至此,除却随同起身,到了蔡家相机应付而外,休说大黄和二婢不会寻来,即便被其发现,对方人多势众,也是必败无疑;恨到极处,把心一横,厉声怒喝:“你这无耻泼贱!把周老爷当作什人?我和三姑素无仇怨,至多逃席失礼,我已准备日后登门负荆,与你何干?你这泼贱,始而百般纠缠,后又领人来追,自寻苦恼,还使人家多年近邻因你失和。看你昨夜跪在敌人面前哀声求告那等丑态,今日又来狗仗人势耀武扬威,真不要脸!老爷虽然无什本领,既落人手,任凭处置,决不皱眉,要你这母猪狗狂吠做什!”

  文麟人最温和,平日不出恶言,一则恨极胖妇,又知三姑妒心奇重,有心离间,并示自己打定主意决不屈服。虽知三姑生具美色和家传武功,自小娇惯,乃父徒党又多,到处受人逢迎追逐,所遇多是卑躬屈节、先意承志、意欲人财两得的江湖败类,因此把男人看得分文不值,似文麟这样貌相美俊、温文尔雅而又具有英气的美少年,尚是初次遇到,当此爱苗怒生之际,对于文麟情爱之深,闻言丝毫不以为忤,反觉对方气概轩昂,不为威势所屈,似这样人才配做我的丈夫,嫁了他一世才有幸福和美满的生活。

  蔡三姑心中一喜,又听出胖妇昨夜向文麟要挟纠缠,知其淫贱卑鄙,什事都做得出,本就迁怒,快要发作,胖妇偏不知趣,突把猪眼一瞪,厉声喝道:“姓周的少装好人!昨夜如不是你花言巧语,我会放你逃走么?平白无故害我吃那畜生的亏,这本账须算在你的身上。你如答应三姑婚事,那我只好认命,拿你无法。如真不识抬举,你就休想活命了。”说时,三姑一双媚目注定文麟,不时斜睨胖妇冷笑。胖妇也未觉察,正说得起劲头上。文麟越听越有气,刚骂得一句“无耻泼贱”,忽听叭的一声,跟着叭咙一声大震,眼前人影连晃中,已然倒了一个大的。

  原来三姑此时痴爱文麟,本就不愿有人伤他,妒心又重,先听文麟所说,有了先人之见,再听胖妇这等说法,明是胖妇昨夜想要挟制文麟,勾引未成反受愚弄,已然不打自招,话又伤着所爱的人,由不得气往上撞,无奈文麟尚无顺从之意,胖妇好歹总是自己一党,当着外人无法翻脸,正打主意如何下手出气,及听胖妇说到未几句,此事虽是自己心愿,胖妇偏说得那么明显,万一对方答话难听,岂不丢人?念头一转,立时抓错,当胸就是一掌。胖妇正在狐假虎威怪声乱吼,得意洋洋,唾沫横飞,向文麟示威,并讨三姑的好,不料马屁拍在马腿上,竟将三姑激怒,闹了个两头不讨好,文麟固把他痛恨入骨,三姑也是厌恨非常,这一掌打得又重,当时仰跌在地,震得山谷皆起回应,半晌才住,胖妇也疼得心房皆颤,因知三姑手辣心狠,一经冒犯必吃大苦,决不止这一下,不由惊急交加,杀猪也似悲嗥起来,直喊:“三姑娘莫打我!我不敢了。”

  文麟见状自是快意,手指胖妇对三姑道:“这狗贱泼,昨夜朝人哀嗥求饶,便这等鬼叫。谁要用她出来对敌,真把主人的脸都丢尽了。”文麟原是气愤头上,见此快心之举,一时高兴,脱口而出,不料三姑竟是情痴太甚,觉出意中人口风颇好,仿佛无形中露出亲切之意,心中一喜,知其痛恨胖妇,想讨文麟欢心,接口笑道:“这婆娘不是欺软怕硬就是信口狂吠,真个我们的脸被她丢尽,饶她不得!”说罢又是一脚踹去。胖妇在月光斜射的阴影中,全神贯注三姑动作,以防再下毒手,一听话风不善,心胆皆寒,慌不迭口中哀嗥:“三姑饶我!”人便连滚带爬往旁纵去,总算躲过,吓得直喊:“冯姑娘快些救我一救!”蒙面女子看不过去,笑道:“三姊何必与她一般见识?我们走吧。”

  三姑闻言,才未追打,喝道:“你们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,平白叫我生气。我虽将周相公请来,贱婢的脾气我所深知,见人不在,必来寻我拼命,事尚难料。有你们一路,只是累赘,给我添烦。可顺小路回去,如与贱婢路遇,答以不知。对头自视甚高,我不在场,周相公又未同路,无故尚不会恃强欺人。如若先到,速命家中灶房备酒一席,今夜非和周相公比较一下酒量,看是谁输,井罚他不告而去之罪。倒看贱婢用什方法来对付我。”胖妇闻言,诺诺连声,随带同来诸人当先退去,走出几步,重又回身朝三姑和文麟瞟了一眼,面带妒羡之色,又叹了口气,方始扭着泥污狼藉大屁股走去了。

  三人见她先跌了一跤重的,衣服被树枝扯破了两条裂口,蓬着一头乱发,人既肥胖,脸上再染上好些泥污,偏作这等媚眼,月光下看去,神情越发丑怪。姓冯的蒙面女子首先忍不住笑出声来,文麟见状也觉可笑,方想:“这里离缺口出路虽隔着一片山崖,相去并不甚远,对头如何和没事人一般,只顾说笑,还不起身?”三姑见文麟面上微带笑容,越觉事非无望,笑说:“周相公,你虽不是寻常文弱书生,到底武功还很浅薄。”紧跟着又笑了笑道:“你方才被我五哥点中哑穴,经时太久,路还有老长一段,山径崎岖,好些地方均要攀越,即便能走,到时人已疲倦,岂不扫兴?你无须胆小害怕,我只是好强心盛,气那贱婢不过,想把你请去畅饮一场,别无他意。就有什么心思,还要你愿意呢,谁还能够勉强不成?反正我打定主意不会随便嫁人,方才已背你走了一段,索性由我背你到家,免你受累,也见我请客的诚心。你看如何?”

  文麟冷笑道:“本来我已落在人手,只好听你摆布。但我堂堂男子,不是三岁童婴,如何受一女子背负?自知无力与抗,虽非本心所愿,仍然随你同行。如真非背不可,请仍将我点倒,岂不省事得多?”三姑闻言,听出文麟口气并不甚妙,不由愧愤交集,偏又无话可说,刚呆得一呆,心中一冷。蒙面女子冷笑道:“周相公不要大使人难堪,须知我这位三姊不是好欺的呢。”

  文麟冷笑道:“我与三姑素昧平生,承她的情为我解围,并非不知感谢,无如幼读诗书,颇知男女之别,见夜已深,三姑家无男丁,主人已先醉卧,侍婢不知何故不肯放行。虽然不辞而别,井无开罪之处。始而胖泼妇率众追赶,几以盗贼相待。司徒兄妹师门至交,本来相识,路见不平,也只好言劝说,令其归去,并未与之为难。狗乃大黄所杀,与我何干?你们深更半夜,乘主人不在将我劫走;至今不曾反抗,只是身为男子,不愿被妇女背负,此也常情,如何算我欺人呢?”三姑冷笑道:“算我欺定了你如何?既不赏脸,就请走吧。”

  说时,微闻林内有人冷笑之声。三姑怒火头上还未在意,蒙面女子先为文麟笑声所混,也未觉察,后来听出有异,怒喝:“何人冷笑,怎不出见?”随说身子一纵,便朝发笑之处扑去,到后一看,并无人影。三姑惟恐文麟被人劫回,又知同伴决无听错之理,忙即四下留神,并往四面查看,留心有无异动,以便先作戒备,刚由怀中取出暗器,忽听左侧又冷笑了一声,更不发话,扬手便打。蒙面女子跟踪赶回,正要循声追去,猛瞥见左侧草树中飞起一团黑影,吃三姑扬手一袖箭打落,乃是一双山鸡,心想林中如其有人,山鸡早被惊走,先前许是听错,又喝问了数声,终无回应,略一商量,所约接应的人至今不见到来,当地离人的家大近,决计早回,到家再说。

  起身走不多远,蔡三姑因中间一段山径奇险,以为文麟必难胜任,有心负气,由蒙面女子当先,自己在后,把文麟夹在中间,也不再与问答,到了无法通行之时,再行发话奚落,一面却加小心,防备文麟倾跌。谁知文麟这数月来,已得有峨眉真传,武功虽然不济,根基却扎得好,年虽较长,仗是童体,用功又勤,就这半年光景,内家轻功已练有六七成,真正高手固不能比,专以轻功而论,却比寻常武家要强得多,只为文士无什经历,加以平日耳闻江湖上异人甚多,自己才练几天,如何能与外人比拼,有此成见在胸,由不得起了自轻之念;当夜受人劫持,先颇惊慌,后把主意打定,吉凶祸福已置度外,胆气立壮,对于三姑更是厌恶;方才说了大话,遇到险峻之处,便把真气提住,往上纵去,拼着冒险,决不向敌求救;两次纵过,渐觉体力轻健,和去年初人山时相去天渊,畏心一去,比起昨夜心慌逃窜,自强得多,于是胆更壮了起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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