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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八


  良珠也未放在心上,她和何紫枫,本是女侠井凌霜和彭玉澜两年前引见,以前紫枫住在井家附近,迁往青峰顶与晏瑰一同隐居还不到一年。因紫枫近练越女剑法,晏瑰常时出山救人,不大在家,良珠连访两次均未遇上。后来紫枫同了晏瑰来访,说起各人有事,青峰顶风景比寒萼谷差得多,恐良珠扑空,约定无事便来谷中相聚。良珠恐妨紫枫功课,晏瑰又不常在家,便未再去。走到路上,日色已快偏西,想起前事,又好气又好笑,觉着此举无聊,本想回去,偶一抬头,青峰顶业已相隔不远,前面就到,还是看看淑华到底是个何等人物,值得文麟对她如此痴情;紫枫多日未见,顺便看她一下也好,念头一转,重往前进。正走之间,瞥见峰侧白光连闪,好似有人拿了刀剑镜子之类在日光下闪动,心疑紫枫在彼舞剑,正要掩将过去,猛又瞥见一个手持钢刀、身材高大的壮汉,正由峰侧觅路上升,貌相甚是狞恶,心中一动,暗忖:“晏大姊人虽义侠,待人极好,但她天生异相,性情古怪,素不喜与男子往来,尤其所居之处不许野男子登门,只有限几个老友偶然来访,山居多年,一向独身,除近年有两家同居的女友而外,至交姊妹都无几个,此人形貌打扮不似善类,怎会来此?莫非冯村这班恶贼,无缘无故还敢来此轻捋虎须不成?”心中寻思,偏头一看,前面还有一个瘦长老贼,肩上插着一柄奇怪兵器,左手托着一个钢球,同了另一持刀壮汉,业已领头先上,所行并非原有道路,初料晏瑰有什对头来此寻事,三贼身法轻快,虽非庸流,想和晏瑰为敌,尚非对手,本意跟在后面,看她如何处置,刚由另一条上下峰顶的小径走上,忽见峰上还有两个贼党,业已走往晏家门前,才知来贼甚多,不止一个,忽然想起晏瑰不在家中,只剩紫枫一人,淑华又不会武,看贼党来势,分明结仇甚深,一个不巧,岂不要遭毒手?心中一惊,忙即飞步赶上。刚到峰顶平崖,便见为首老贼带了两个同党绕墙而过,另外还有三贼,一贼正向门前窥探,想要走进,门内静悄悄的,贼党有六七个。正不知先顾那头是好,忽听一声清叱,何紫枫飞身纵出,刚喝问得一句便动起手来,外面三贼中还有一贼,生得獐头鼠目,额有黑痣,和老贼一样,手上拿着一件形如蜈蚣的奇怪兵器,在紫枫纵出以前,和同党低声说了两句,便绕着外墙,朝老贼等前三贼追去,心想前面二贼紫枫也许能够应付,后面至少还有四贼,两个持有奇怪兵器,后面这贼所用形如一条蜈蚣,莫要车三叔所说便是此人,前听人说,晏瑰有一老友向四婆,乃昔年江湖上成名多年的女侠盗,本领甚高,退隐多年,因感晏瑰恩义,准备相随老死,每日帮助主人管理伙食,做点杂事,晏瑰名震江湖,形踪隐秘,外人均不知她隐居在此,一向安静,忽有群贼来犯,事出意外,年又太老,许连兵器都不会在身旁,稍一疏忽,淑华命必不保,估计前行老贼和这手持蜈蚣剪的矮贼必是厉害,难得贼党全副心神注定前面,不曾看到自己,紫枫剑术颇高,前面二贼想能应付,不如暗中跟去,相机而行,先将四贼除去一个,再行动手,一面惊动向四婆,台力夹攻,到底省点手脚。心念一动,便舍却前面,跟了下去。

  这来的六贼,均是狗子唐锦昌平口供养的几个巨贼,内有两个最厉害的,一名老狼神李清,一名飞天蜈蚣张老黑,便是良珠先后所见带有奇怪兵刃的二贼。本随狗子之父在官衙中护院,为了以前犯案大多,投在贪官门下做镖师,常代运送贪囊,甚得信任。二贼因知作恶太多,江湖上结有不少强敌,狗官父子又极礼敬,落得借此栖身,连真名俱都隐去,仗着官家护符,居然无人上门寻他。江湖上只当二贼遭了恶报,失踪已久,无人理会,二贼却借唐氏父子势力,无恶不作,有时并还化装出外强奸民女,抢劫财物。这次刚代贪官运送财物回家,见狗子唐锦昌正在暴跳骂人,问知新近命人抢了一个美妇,行至中途被人救去,那人自称姓白,未说名号。

  二贼不知蔡得功这班饭桶教师,那日被白通点了穴道,吃到苦头,明听敌人自通姓名,并还说出家住岷山灵珠洞前茅篷之内,约好日期,过了十日,贼党不去寻他,他还要寻狗子为民除害之言,恐狗子性暴,得信之后必令他们去往岷山寻仇,无异送死,不敢说出真情,又防狗子怪他粗心,连淑华投江之事全都隐起。又因李张二贼和同来四个贼党仗着唐氏父子信任,平日狐假虎威,目中无人,狗子刚一开口,便拍了胸脯,还说众人都是无能之辈,连两个寻常妇女都代主人弄不回来,越想越恨,互一商量,有意给他当上,只将遇敌之处和对头形貌年纪说出,姓名来历一字不提。

  李、张二老贼也真刁狡,知道众人所说不实不尽,以为自己官私两面均有极大势力,狗子又用乃父出名,交了两封空头信札,遇事好请地方官相助。张李二贼越发拿稳,得意洋洋,带了四个心腹同党便跟踪追了下来。事情也是真巧,这六个恶贼刚走才多半天,小江神白通便听彭氏兄妹双侠之劝寻到唐家,暗用重手法,将狗子和一些助纣为虐的武师恶奴全数点了死穴,手法做得十分干净,半夜下手,连蔡得功这些猾贼均无一个警觉,事完又往老贼任上赶去。李、张等六贼只要晚走一日,必定遇上,两老贼武功要高得多,多半警觉,狗子或者还不至于丧命。他那衣食父母业已恶贯满盈,受了暗算,眼看死期将近,六贼一点也不知道。

  白通打倒强抢淑华的那伙教师恶奴之时,淑华已被人救起。黑衣女侠晏瑰见她落水受伤颇重,先将人抱往黄芦庵,医治救醒之后,方始连夜送往青峰顶,行迹本极隐秘。李、张二贼本难查访,也是恶贯满盈,想要争功讨好,来时又说了大话,因随贪官在任上时久,不常回川,小江神白通出山才只三四年,师门名望虽高,江湖上人多不知他来历,蔡得功等又说对头年轻,想是见色起意,倚仗人多,将人抢去,误以为是个有财势的土豪,或是川江中新起来的水寇,并未放在心上,正在打听,互相商量,不将对头连那美妇人擒回献功,决不空手回去,自己本领既高,还有官家势力,对头要是一个有钱土豪,还可乘机打抢,捞点外财…

  忽然无意中遇到一个村童,说起那日曾在附近林中斫柴,见一妇人被人由水中救起,救她的是两个女子,同行还有一个黑衣女子,没有看清,走得极快,林外还有人动手,内一少年口说大话,要杀姓唐的狗官全家,正在张望,忽被一人吓退,因所居在黄芦庵附近,回家不久,偶然走出,见一黑衣女子身上背着一个妇人,往山中走进,其行如飞,正是日里所见之人等语,六贼问明途向,便追了下来。当地离峨眉尚远,先拿不定人在何处,及至走进山中一看,乃是一座无人的荒山,只有几条樵径。正在失望,又遇一个老妇,说起山中荒凉,只有两户人家,所居在前面出口山崖之上,因当地出有一种药草,采药的人无处歇息,常到她家饮茶,母子二人便仗卖茶和药客所吃的锅魁为生,光景甚是穷苦,去年忽遇一黑衣女子周济银两,自称家住峨眉后山,常往附近山外访友,前日黄昏由此路过,还救了一个落水妇女,并将青峰顶的道路说出。

  张、李二贼虽然狡猾机警,因见对方是一贫苦老妇,人甚忠厚,并未生疑,不知那老妇受了另一异人指教,特意引他上当,以为得了线索,一时高兴,路过那家,还进去吃了碗茶给了点钱方始起身,次日赶到峨眉不假思索便往后山走去,途中两次向人打听,均说后山一带甚是荒凉,连庙宇都没有,有的连青峰顶的地名也不知道。

  到了中途,冤家路窄,又遇到一个少年采药人,也是一位隐居山中的少年侠士,与晏、何二女侠、司徒兄妹俱都相识,一看六贼便知不是好人,对方又只打听去青峰顶的道路,上面有无人家,是何来历,人数多少,内一黑衣女子是否常时出山,连晏瑰名姓都说不出,答话稍迟,内一老贼便加恐吓,说他们是办案官差,如不肯说真话便当贼办,越发有气,暗忖:“晏家大姊虽喜救济贫苦,开垦荒地,所行都是善举,近年从不多事亲身出面惊动官府,这几个贼党连她姓名来历都不知道,必非昔年仇家,无故去寻这位女煞星的晦气,岂非自寻死路?”因知晏瑰人在山中,又恨老贼凶狂可恶,非但没有说破,反装老实,假说:“黑衣女子姓安,常时同了数人往来山外,男女都有。她那地方不许人往窥探,稍一走进被她捉住,轻则打上三百皮鞭,跪上一两日夜,罚吃一盆洗脚水放走,算是便宜,否则休想活命。听说她那住处在峰崖之上,外面是一茅篷,内里房舍整齐,还有花园,甚是富足,常由山外挑上许多箱笼回去,也不知是哪里来的。”

  六贼听完大喜,料定对头不是黑道上的朋友,便是坐地分赃的窝主,所抢财物都藏深山之中,此去一定人财两得,大有彩头,不由大喜,匆匆赶去。初意必是一个小的山寨,听少年樵夫说人数不多,估计此是藏赃之地,也许只有两三个头目和十几个喽罗,一点不曾放在心上。到后一看,果有一座峰崖,上面一所茅篷,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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