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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二


  文麟初次相见,以前又未听人说起,自不知他心意,谈完前事,便说:“屠著、李长生二武师托代致意,欲往拜访,并请夜来小饮,可否前去?”公孙雷笑答:“这两位武师虽然还有江湖气,为人却是善良。他们那么多的徒弟,从未倚势凌人,只做他的买卖,种菜种花度日。和他来往原是无妨,何况又是师叔新交好友。不过他们徒弟大多,我不比师叔,说走就走来去自若,就他能代隐瞒,迟早也必泄露,请师父代为回答,说弟子和卞老人只是多年交易,并无渊源,向来不肯受人之惠,再说也没工夫,一个寻常的人,不见也罢。他们都知弟子脾气古怪,多半相信。也许日内有事往见师叔,但我去时决不是这等形态。如在黄昏以后有一姓龚的来访,便是弟子前往送信,请师叔不要说破。”

  文麟应了。二人随即分手,各走一路,公孙雷自往庙后一面绕去。文麟独自回家,刚出树林,便见那形迹可疑的道俗三人由内走出,目光俱都注定自己。文麟此时虽有一口好宝剑,比起幻波池所藏神物利器自然是差,到底也非寻常,差一点的异派中人仍非对手,到底平日是个读书人,刚刚学成下山,心中怀有入门年浅、功力尚差的成见,第一次发现敌人,不知他们深浅,人数又多,虽然不怕,由不得心生戒慎,遇事矜持,不敢对面冲过,正假装由林内解手出来,整理衣服,一面将身侧转,想往另一面走去,不料因见对方貌相狞恶,目有凶光,仿佛踪迹已被识破,动作稍慌,撩衣时节,无意中竟将紧藏身上的那口剑鞘露出了一段,耳听三人中冷笑了一声,知被看破。

  心方后悔,忽然想起下山时节,师父曾说我禀赋甚好,用功尤为勤奋,虽是短短不足一年的光阴,非但机缘凑巧得了本门真传,又服了一粒六阳丸,大雪山银光顶之行必能胜任,便是所学剑术,也非寻常异派中人所能抵敌,如将幻波池藏珍得到一件,加上日常背人勤习,便遇强敌,也不至于真为所败,如何初次见人,不过貌相凶恶神情可疑,是否敌党还拿不准,便这样胆怯心慌起来,岂非笑话?真要大敌当前,又当如何?想到这里,心胆立壮,忙即转身回顾。

  就这边走边想,只走出一两丈的光景,那三个可疑的人业已不知去向。庙中正有一二十个游人走出,还有不少刚到的游人也正往里走进,庙前停着不少轿马,比起方才更显热闹,知道再下去游人越多,不愿回到庙中去趁热闹,公孙雷又曾嘱咐听他回信,过了三日再往望江楼去。他虽后辈,年纪既长,经历又多,昔年既能在西昆仑那样高寒荒僻之区隐居,又是卞老人的大弟子,本领想必也非寻常,所说当有用意。屠、李二人方才再三请我同吃午饭,这里多年未来,人地生疏,还是回到李家赴约为是。

  往回走不多远,方想起萍水相逢,不应多扰人家,打算先往草堂寺转上一转,随便寻一小饭铺吃上一顿,再往桂湖一访旧游,顺便寻访狄龙子等是否在此,岂不也好?忽听有人招呼。抬头一看,正是屠著,见面笑说:“方才去往雷家药铺打听,说周兄早已去过,朝主人间了几句话便各走去。周兄早来又有往武侯祠、望江楼两处寻人之言。我和长生商定,知道周兄不愿与俗人相见,也未请什外人,由长生去往望江楼备酒守候,我往这里寻来,不料巧遇。如今长生已在望江楼上定好酒菜,就我弟兄二人与周兄洗尘,早来已曾答应,只未说定地方。那里风景饮食都好,又是周兄想去之地,正好两便。雷兄方才不在铺里,打算约他同去,不知可否?”

  文麟虽觉此去违背公孙雷之约,继一想屠、李二人盛意殷殷,主人业已准备,此去不过寻常吃饭,又有两个本地方人作陪,有什妨碍?加以平日脸熟,不好意思坚拒,只得答应,并告以雷公道并非素识,只是卞老人常共交易的药铺,人又古怪,请他也未必来,改日再说等语。

  屠著原是一个老江湖,对于公孙夫妻早已留心,虽不知他们真实来历,早就断定不是常人,文麟口头又嫩,一听便知推托,因觉这类异人均不喜人知他本相,连文麟也是一时奇遇,又是一位初次学成下山的异人,人又情熟面软,才得勉强结交,否则对方决不肯受自己款待,也就不再多说。因离午饭还有个把时辰,屠蕾又陪着文麟游玩了两处名胜,方始绕到望江楼前。

  文麟到底还有书生气习,刚一上楼,望见槛柱上也多出一副长联,上联是“引袖拂寒星,古意苍茫,看四壁灵山,青来剑外”,心已连声夸好,再看下联:“停琴仁凉月,余怀浩渺,送一篇春水,绿到江南。”撰联人又是武侯祠对联上那位顾复初,始而连声赞美,觉着这副长联非但对仗工稳,气度也极清华,确是才人之笔,后往深处一想,暗忖,此君虽然文才出众,做出这么工稳的对联,气魄也是极大,但也不过自命清高,并无实际,徒寄幽思,无补于人,于国计民生有什么用处呢?可见我虽立志从师,欲以毕生心力救济眼前这数不清的多灾多难的穷苦百姓,偶然见到这等专供骚人墨客达官显宦赏玩咏叹的文字,仍要低回吟诵不能自己,到底脱不了书呆子气。正在自己好笑,猛想起屠善在旁,方才遥望李长生由外廊一角走来,也忘了招呼,忙即回顾。

  屠、李二人已早恭立身后,因见文麟望着联语低声咏诵赞好,出神之际,未敢惊动,这一回头,一同赔笑揖容同往就座。坐定之后,正觉不好意思,笑向二人道:“我与二兄一见如故,这等谦恭,小弟心实不安。既是慷慨论交,从此大家不作客套如何?”长生正在连声应是,屠著忽然低声说道:“周兄这里并无熟人,这两人为何对你这样留意?形迹十分可疑。看神气,决不会是周兄一路。方才跟在我们身后,还当无心同路,后到楼上,他也抢先上来,目露凶光,大是不良,直到周兄赏玩那副长联,好似看出周兄是个斯文君子,方始低声笑语了两句往侧面走去。周兄可见过这两人么?”

  话未说完,文麟业已望见,隔开六七张桌子,东西相对坐着两人,正是方才庙中所见可疑的三个中年人,只道装的一个不曾跟来,回忆前情心中有气,因守公孙雷三日内不要多事之言,自己又有要事在身,下山时节,师父曾说“在幻波池藏珍不曾得到以前,不是真个迫于无奈或是遇到真个不平之事,不可轻易出手”之言,便装不知,一面将前事低声告知二人。

  长生人最老谋深算,想了一想,喊来一个幺师(川语伙计)低声说了两句,又故意稍微提高,说了两个菜名。原来屠、李二人乃当地最负盛名的武师,到处都是相识,二人又没架子,各行各业都有徒弟从他学武,望江楼的幺师便有两个是他徒弟,那些茶酒客,只是土著,不认得二人的极少。长生特意先来,便恐文麟厌烦,事前来打招呼,并告知伙计,嘱咐那些相识的熟客,说当日请有外来的好友,是位斯文相公,人最喜静,不喜与生人酬应,见时不要招呼。及听屠著一说,自己也看出那两人不是什么好路道,立将徒弟喊来,令其寻人。那当么师的徒弟甚是机警,见那两个可疑的怪客正朝这边桌上注视,故意喊了菜名,并催快上酒菜,然后溜下楼去,跟着酒菜摆上。

  屠、李二人是老江湖,文麟又不愿多事,稍微低声谈论便各会意,不再露出,本是一见投缘,又未把这两个贼党放在心上,言动均极自然。那两个中年人时候一久,似知无心相遇,对方又未露出敌意,再向幺师打听,得知屠、李二人均当地名武师,请一外来文士凭栏饮酒,越觉方才所料不对,也就丢开。

  各顾各正吃得有兴头上,前去幺师忽借送菜为由,低声禀告说了几句。三人闻言,方在又惊又怒,忽见屠善之弟屠茂匆匆赶来,说家中有人生了急病,请三人吃完快些回去,并说方才有人来寻周先生,有话面谈,四时还要再来等语。三人料知有事,文麟更疑公孙雷有事面商,也许卞老人寻来,匆匆吃完便同起身。屠、李二人见屠茂所说虽是病情,实则家中并无此人,越知事情关系重大,这等说法必有原因,街上不便回问,随口应答,装着一脸愁急之容往家急走,一直赶到屠家内进卧室之中。一问经过,三人俱都动了义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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