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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七


  查洪不知对方诸老有意保全,知他性情刚烈,惟恐发难,花四姑受恶报时玉石俱焚,事前早商量好,先由黑摩勒先施反间,使其灰心,等到出场,再由神偷葛鹰将他诱出村去。葛鹰原定见他上场再行出面,因见淫贼张文广,想起杀友之仇,又恐祖、江二人无知,中了迷香毒镖暗算,于是赶前出场,杀死淫贼之后,本就想指名索战,因见中。东两台敌党群起,方想索性多杀几个再作计较,一见查洪自来,正合心意,二人论本领差不多少,如论机智口才,自然天地相差,连激带骗,没多费什话便被说动。自来好汉爱惜好汉,查洪虽拿葛鹰当仇敌看待,心中却最喜这等人物,无形中自然投契,吃葛鹰一拦,竟比什么都听话,乖乖的随了就走,双双把臂纵落,往台后无人之处走去,直似查洪和人争斗,葛鹰反成了朋友,为好劝架,将他强劝拉走情景。花四姑正在台上望见,知道葛鹰诡计多端,恐查洪上当、中人暗算,忙命两个心腹同党暗中尾随下去探看不提。

  于四瞥见查洪大有反目相向之势,对于仇敌,神态反似亲切,越想越有气,有心再说几句,但知查洪性情素来刚愎古怪,不讲情面,已然这等辞色,再若伤他两句,就许舍了敌人,回身来寻自己晦气,本领又非其敌,白白丢人,只得强自按捺,听其随了敌人下台,满腔怒火无从发泄,全注在黑摩勒一人身上,背上一柄金背刀早已拔在手里,使了个风雨不透。黑摩勒先和于四交手,及见取出刀来迥与寻常不同,长有三尺五寸,近尖五六寸,两边开口,中有双叉,刀背厚约寸半,刀柄长约近尺,柄头尖锐,通体打磨极亮,宛如一泓秋水,寒光闪闪,夺目生霞,心想:这刀真好,形式又极奇特,休说是见,听也未听说过,料是自己出样打造,如能得到手内,送人也是一件极好礼物。便不取身旁宝剑,只将腰间软鞭解下应敌。哪知于四年虽半百,武功却极精纯,刀法神妙,刀光又亮,舞动开来,通身俱是刀光环绕,不似先前动手脚时,可凭身手矫捷、纵跳轻灵取胜,如非天生神目,又得高人传授,差点还非其敌,急切间休想得到一点便宜。黑摩勒也是一个想到必要做到的性情,见攻不进,一赌气,决意非得那刀不可,如是也把全副本领施展出来。

  且不说这老少两人杀了个难解难分。当查、葛二人一下台,祖、江二人见台上只剩敌我各有一人单打,自己先打了好些时,正商量先回西台休息一会,等有人出场,相机再上。刚往台侧走去,身未纵起,忽听台下两三声断喝过处,飞上三条人影,同时又听一个幼童口音高唤:“黑哥哥!”声到人到,由出口一面路上箭也似飞来一条白影。二人忙往台后纵开,立定一看,后来的是个白衣短装幼童,已朝黑摩勒斗处奔去。面前相继纵上三人,两个少年壮士,手持长剑,一个中年大汉,手持两根铁锏。三人好似两路,到了台上,便争先朝祖、江二人抢去。祖存周见那大汉手中铁锏又粗又大,虽似一个浑人;那两少年身法步法均似得过高明人的传授,尤其那左手剑诀齐眉、右手握剑当胸,剑身平直、剑尖向外的姿式,与自己本门是一个家数,貌相又生,先前中、东两台敌人俱曾留心查看,并未见有此两人,恐有师门渊源,忙把手一摆,止住江明缓上,也用本门剑术,把手中剑向外平端,口喝:“朋友且慢!通名过手不迟。”

  两少年见祖存周和他一般手法,年长的一个倏地面色略变,喝道:“我二人乃华亭双杰徐扬、徐远!尔等倚势行凶,今日叫你难逃公道!”祖存周答说:“双方比武,单打独斗,各凭本领,胜者为强,怎能说是倚势行凶?看你二人不是江湖绿林之士,如何也来受人利用,为之助威?你那剑法颇有来历,令师叫什名字?可速说出,以免伤了自家人的和气。”

  徐远性情较暴,闻言怒喝:“老爷师长是谁,说出来吓你一跳!闲话少说,有本领只管施展出来好了。”祖存周闻言心中有气,暗骂:“无知鼠辈,我好意先打招呼,你偏不知好歹!动手就有伤害,也怨我不得!”刚待发话迎敌,那持锏大汉也是由外新到,听人一说便即上场;因见台上已有一对打的,只有两人闲着;又听那两小孩甚是扎手,巴不得抢在头里,凭着力猛锏沉,人前显耀,偏吃两少年先到了一步。心正着急,见双方停手说话,一听两少年是华亭双杰,早有耳闻,不由立定,打量了几眼;及听双方只和徐氏弟兄交谈,直没理会自己,好似这大一个人并没在他眼里,不禁怒从心起,大喝:“小狗只得两人,二位且将这大的一个让我!”说罢,纵身上去,当头就是一锏。

  徐氏弟兄原是华亭世家子弟,自负本领高强,又有几分富贵人家子弟习气,此来本为受人怂恿,给花家帮场凑热闹,逞能扬名,到的也晚,一听台上有了劲敌,匆匆便往前赶,不料东台抢出一个大汉,两下气味不投,本已生厌,这时和敌人正在说话,见他突然冒冒失失,抢过来举锏便打,越发心中不快,口喝一声:“且慢动手!”还没等祖存周招架,便举手中剑使一个“乱卷蛛丝”之势,往上一拨一搅。祖存周一见敌人铜到,也用剑往上一架。双剑一锏,恰巧同时撞上。三方势子都急,只听沧琅琅一声响处,火星飞溅!那大汉虽然力大,无奈祖存周练就内功神力,徐远也是名家传授,手法灵妙,因见大汉锏沉力猛,恐碰自己宝剑,未用剑锋直挡,用的是巧手法,一个直力,一个横力,事更出于意外,想不到自己人也会帮助敌人动手抵御,吃祖存周猛力一挡,铜便向上震起,同时再吃徐远用剑贴着锏旁就劲卸劲,反腕往外一撩一压,如何禁受得住?当时虎口一震,手臂酸麻,连锏斜着往外荡去。不由怒从心起,一面忙用左手锏护住前胸,就势向侧一纵,待要开口喝问徐远为何拦阻,身刚立定,本心想说:“你帮这小狗,是何道理?”一句话未说完,才把“你帮”二字出口,第二字恰是个开口音,冷不防由斜对面飞来一件不大点的暗器。

  大汉人大嘴大,又当羞恼成怒,气急之下,口张越大。面前只有两个敌人,均在和徐氏兄弟对立说话,未曾抬手,一时疏神,不知身侧来了暗算。那发暗器的人,身材还没他一半高,就对了面也未必会看在眼里;那暗器却打得又急之准,波的一声,正往口中打进。大汉原也行家,虽然闪躲不及,已自觉察,心中一惊,落口便咬,想把暗器咬住。没料稍慢些须,那暗器共只寸许大小,竟由上下两排牙缝中滑过,把右上颚打破,舌头也吃打肿。总算上下牙一蹭,咬着了一点尾尖,牙虽活动了两个,力量大减,没被打穿入骨。百忙中觉着那东西又脆又甜,不似铜铁之物,慌不迭吐出一看,乃是一枚大鲜枣,急怒攻心,未及发话,忽听侧面有一小孩口音喝道:“你忙,我先送你一个枣子!”声到人到,同时由斜刺里飞来一个小孩,手中持着一件能软能硬的奇怪兵器,有六尺多长,小拇指粗细,通体密鳞,又黑又亮,头上有一枣核形的钢椎,约有半尺多长,两三寸粗,一到面前,便当胸点到,边打边骂:“不要脸的狗贼!想乘机取巧,两打一暗器伤人么?我也送你一个枣吃,你看味道好么?”

  这小孩正是大侠彭谦之徒童兴,因听师父说,便往金华北山观战,就便寻几个老友作一快聚,并知黑摩勒也在彼处,约着一同赶来。在山路上,发现山凹无人之处有一树经霜未落的大枣,甘脆非常,诧为仅见,吃完随手摘了些在衣兜里,想带与黑摩勒吃,会后并往一同摘吃。哪知一到便看见黑摩勒在场上和人对敌,另外还立有一个少年一个小孩,回顾师父未到,同行的只是两位和自己嘻皮笑脸惯了的师叔,连忙纵上。本心想代他一阵,刚立台上,又飞纵上三人,也不知谁是敌友。童兴虽得高人传授,武艺高强,终是年幼稚气,好友重逢高兴非常,不暇多看,急匆匆便往黑摩勒面前跑去。黑摩勒眼尖,早看出他和三个敌人相继纵上,一边和于四动手,不等童兴开口,便先说道:“这回打架有规矩,一个对一个,不将这贼打死,不许换人;那边站的两人,一姓祖,一姓江,是自家兄弟;贼却跳上三个,想系以多为胜。你快过去,等把这些毛贼一齐打死,我再给你引见。这里好朋友多着呢。”

  童兴刚一回顾,后来三人已和祖、江二人对面,内中一个大汉,手持双锏,又粗又长,颇有分两,心想:师父常说,越是这类身高力大、挺胸凸肚、神气活现的越是废物,这厮想必是个蠢牛。初次上场,当着这多人面前,须发利市,不能给师父和黑哥哥丢脸。莫如我将就一些,先把这大个打死,好歹先得一个开张红。心念一动,刚应了黑摩勒要赶过去,见那大汉倏地浓眉倒竖,目闪凶光,冷不防纵身上前,照着祖存周迎头就是一锏,吃徐。祖二人同时用剑一隔一拨,震荡开去。大汉好似骤出不意,纵向一旁,满脸横肉都急怒成了酱紫颜色,貌相越显凶恶。因适才路上采枣贪多,衣兜装不下,塞了几枚在腰问革囊以内,转身时忽然想起,恐和敌人交手要用暗器,杂有枣子妨事,便将囊内几枚取出随手抛掉,恰巧内有一枣又大又红,没舍得丢,本打算放在嘴里嚼吃,见大汉气急败坏,只顾正面,全没防到侧面有人。暗忖:这厮可恶,何不将此枣转敬与他,试试眼力如何?随照铁莲子的打法,用左拇指托了那大枚枣,用食指和无名指紧夹枣腹,再用中指抵紧枣后,本心想打大汉的鼻子,正赶他厉声喝骂,阔口大开,忙将左手往下略低,中指用足力量,猛的弹发出去。练就手法,百发百中,势子又劲又急,相隔又近,大汉全没留意,一下打了个满嘴。大汉本就怒火上攻,再见来的是个小孩,越发气急,圆瞪两只凶睛,似要冒出火来,大骂:“小狗,急速跪下讨饶!念你年幼无知,还可饶你一命。再如不知进退,太爷将你蛋黄子都给你砸了出来!”童兴骂道:“你这不要脸的狗贼!和我磕头。叫小祖宗,还不饶你呢!”二人一边对骂,一边动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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