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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五〇


  众人又飞出了好几里,玄玉随按遁光落下。清缘笑问:“师姊,三位师弟俱是极好根骨,带了同飞并不费事,况又脱险不远,为何降落?”玄玉低声笑道:“你知什么?难关只在当地。只能冲出谷口,休说主人平生言出必行,永无更改。就她先说的话活动,已然放行,为门人所惑生了疑心,忽又中变反覆,那也只在她的境内方肯下手。照她近十余年的惯例,人一离境,多大的事也只留俟异日,当时决不再有阻难。何况我们本是实话实说,毫无虚假。日前路遇的两位女仙,想必是她旧友,迟早相见,自会说出就里。我们问心无愧,所防的就是人在境内,主人门下弟子大都不容人分说,有他没我,所以走得这等快法。现已出境,就无碍了。我们既非有意冒犯,是闻命才行,不过防人纠缠作梗,走得快些,怕她何来?三位师弟虽然身轻,但高空急飞,迎面大风尚吃不住;如若慢飞,比起步行快得了多少呢?你看上空转眼变天,暴风雨就要降临。反正不忙,心急作什?”

  清缘等四人听出玄玉语有虚实,料含深意,俱各领会,正在随口附和,忽见前途有一长几百丈、作半轮新月形的大半圈彩虹,在月边密云之中微闪即隐。跟着便听谷中一片怪啸和悲风怒号之声,由近而远,往对头来路峰崖后退去,重又寂然。玄玉朝众人看了一眼,只作未见,仍就步行说笑,往前驰去。

  这时夜色已深,白云蔽空,大半轮明月不时出没于密云层里。走了一阵,山风渐作,四山云雾渐渐升起,一望弥漫。众人仗着炼就目力,雾中穿行。遇到云密阴暗之处,玄玉便将剑光放出照路,虽然一样行进,山路险峻,黑、江、童三人更要防到蛇虺猛兽突起相侵,自然较前走得慢些。童兴忍不住道:“二位师姊法力高强,适才带我三人空中飞行,并没觉到有什为难之处。现在云雾阴暗,必有大风雨降落。山路如此崎岖难行,何不仍带我们飞行前往?早点赶到,岂不是好?”玄玉微笑道:“带你们走,实是有点费事。好在前途已不甚远,天明以前,准可赶到鳌鱼背。真要是嫌难走,且等走过一程,我再想法吧。”清缘正要开口,吃玄玉摇手示意止住。众人俱不知玄玉是何心意。又走了二三十里,天空阴云四合,夜色如漆,剑光所照以外,已不能见物。雨也渐降来。

  玄玉忽令众人止步,仍和先前一样并立,施展遁法。将手一挥,五人便在青白二色遁光环拥之下,向空腾起,穿云而上。等把云层冲过,到了高空一看,下面那么雨云密布,暗雾冥冥,云层上面却是月明星皎,万里清光分外澄鲜,天空弥望青苍,更无一点尘滓。俯视下界,大地山川、峰峦林泉均被云雾遮满,不见一点影迹,月光照在上面,幻出无限华彩。时见密云堆中,电光金蛇也似乱窜,随听轰轰雷震之声起自四外。云涛起伏,波澜壮阔,无边无涯。只远方有三四高峰透出一点角尖,宛如一片极大的云海,疏落落矗立着几座小岛屿,好看已极。黑、江、童三人凌虚御风,绝迹飞行,不由起了天际真人之想,俱都喜笑,称妙不置。

  玄玉见三人小小年纪,武功虽好,剑术直未入门,随同飞行于大空高云之上,毫无胆怯,并还不畏风寒,大出意料之外。虽然飞得不算甚高,但已与罡风接近;竟能兴高采烈,不以为意,如非夙根深厚,天赋异禀,怎能有此境地?知道再飞快些也不妨事,便催动遁光,加急往前驶去。本来相隔不远,因始信、天都两峰正邪双方正在斗剑斗法,相持不下,恐有疏失,不能径直飞往,须要避开战场,由空中绕上大半圈,到鳌鱼口下降,无形中多出百十里空路。仗着飞遁神速,玄玉再一行法,加急催行,不消片刻便自到达。山中阴晴瞬息百变,只来路铁船头一带雨势甚大,再往前去雨势便小,挨近后海,仍是好天,月色清皎,只是云多。众人到时,鳌鱼口上空恰被云层遮满。玄玉随把遁光按落,率领众人往左侧峰崖旁边下降。

  众人刚同落地,便见鳌鱼口跃出一个少年,迎面飞来。黑摩勒当先迎上,方要喝问。江明已抢前喊道:“这是我师兄申林,大家快来相见!”话才脱口,申林忙喝道:“师弟噤声!诸位道友快随我来。”边说边把手朝上空一扬,立有一片青蒙蒙的微光由众人头上飞过,升向天半密云之中,一闪即灭。玄玉见申林神色匆遽,又向空中发动灵符,掩蔽下面地形人迹,知有原因,匆匆不等众人起步,手掐灵诀,向众一挥。众人立觉眼前一暗,脚底微微一软,定晴注视,人已全数进了洞口。申林低声喜道:“想不到这位师姊法力如此神妙。这就无妨了。”江明方要答话,申林正侧耳向外查听,把手一摆,不令开口;随探头往外,借着洞口上面突石掩覆,向空中查看。众人已然闻得来路遥空传来一种极尖锐的破空之声,少年人俱都好奇,也相继探头往空中观望。申林又要打手势拦阻,玄玉悄说:“无妨。上空已施移形换影之法,我又略施小技。所来妖人,除是预先知晓,急切间决看不出。只不大声说笑,便可无妨。”话未说完,那破空异声已由远而近,到了鳌鱼口上空并未下落,只在附近空中环飞。其意似在寻查,但无一定所在。因有禁法和密云掩蔽,看不出什影迹。听那声音却是迅速异常,晃眼便绕行了三大匝。飞到第三匝上,仿佛发现可疑情景,猛自高空下射,地方似在众人先降落的峰崖后面。

  玄玉暗道:“不好!”方打手势令众戒备,猛又听天都峰那里起了雷声。同时那异声将要及地,忽又改下为上,往斜刺里天都峰一面急飞而去。跟着便听始信峰上也是雷声大作,与天都雷声相应,轰隆砰訇之声震撼山岳,势甚惊人。

  众人来时本就遥望后山烟火浮动,邪雾蒸腾,内有两三座突出云海的高峰上,时见各色光华,闪电也似在云影中掣动,知道双方相持正急,未敢挨近。借着密云掩身,绕往鳌鱼口。快降落时,再望后山一带,烟光依;日浮涌,形势已然安静得多,直不像是双方正在斗法斗剑情景。及听雷声如此剧烈,料知恶斗开始,多想前往观战。江明一面忙着和众人通名引见,一面催走。申林道:“师弟,你说得倒容易。你不知这里的事,如若随意可以前往,我也不来接你们了。”江明道:“这里不是有一山洞可以直通始信峰下洞里么?我们由地底山腹中穿行,难道还怕妖人加害不成?”

  申林道:“你哪知道!这次事情已然闹大,正邪双方成了不能并立之势。自从那日比剑斗法开始,先是我们大胜,对方几不成军,除老秃贼恼羞成怒,立意拼死,和两个同党妖道还在勉强支持,作那困兽之斗,下余的不是惨死伏诛,便是重伤逃亡。眼看敌人力绌势穷,快要消灭,忽然来了两个邪法高强的生力军,俱是当年三次峨眉斗剑,受人指点,接了五台派传知,临期借故观星没有上场,因而漏网的强敌,不知由何得信赶来,一见我们势盛,还未动手,先用信火神光召集了不少党羽。内有十几个均是盘踞小南极和陷空岛附近多年的旁门中能手,各有极厉害的邪法异宝。师父昔年早料及此,原有准备,却没料到发作这快,又是同恶相济,如此凑巧,便和诸位师伯师叔商议,乘木尊者和另两位得信赶来的老前辈在此,索性拼着三数十天纠缠,给他全数除净,一劳永逸。但是此事说来容易,行起却难。第一,师父近年和诸位前辈师伯叔分头秘炼的乾坤六合旗门虽早炼成,但中央法坛上尚差一主镇之宝和一位法力高深、长于玄功变化的主持人物;另外还有六种护身神光尚差一点功候。现在一面炼法,一面等那位主持全局的老前辈到来,而妖党又是诡计百出,邪法阴毒,随时随地均须严密防御,丝毫不可懈怠。如今敌人日夜用妖法攻打始信峰,师父和秦岭三老、李镇川师伯正炼神光,不能分身,全仗木尊者和诸、叶、王、吕、司空各位师伯叔相机应敌。只管时占上风,始信、天都两峰一带全在妖雾笼罩之下,已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。能够随意出入敌阵的,除炼神光和六合旗门的五位师长外,只木尊者与诸平、王鹿子二位师伯。这三位师伯和妖人对手时,因想乘此良机,把以前峨眉漏网的各派余孽齐引了来一网打尽,特意把对方几个首要妖人留下,俱都不肯施展杀手。那几个首恶又各有一两件极厉害的邪法异宝。故此每次出战,均无结果。表面看来仿佛败在敌人手内,实则三位师伯是故意如此,并非真败。尤妙的是每一出阵,必要使妖党受些伤害。那对敌情景尤为滑稽,有时叫人看了笑得肚疼。妖党在自是恨得咬牙切齿,终于无可如何,真有一个看头。不过双方斗时情势十分险恶,旁观并非不可,必须在双方未交手以前暗中前往,先到下洞,向木尊者要了护身隐形灵符,由木师伯指定一地藏好,在侧观战,始可无碍。

  “此时双方恶斗正急,三位师伯想正忙于应敌,无暇兼顾,却去不得。妖僧和众妖党差不多每早天明前后,必有些时停止攻打,双方罢战。此时前往最妥。固然我们可由这里地道穿行,直投始信峰下洞以内,洞外已有木尊者和诸、王、叶四位师伯的仙法禁制,多厉害险毒邪法也伤害不了我们,但在双方斗时前往,只能守在洞里,除听雷火之声震耳外,什么也看不见,行动还受拘束,有什意思?再者,快到下洞一段地道离地面甚近,万一被妖党警觉,乱发阴雷,照地乱打,或是另下别的毒手,就许为他所算,那是何苦?昨日有一位奉了师命先来送信的同辈道友,为了性急,又自恃法力颇高,不肯听我的劝,正赶双方恶斗之时赶去,行抵峰前便吃妖党看破,一阴雷钻把地面震裂,打穿了一个大洞。如非木、王二位师伯神通广大,应变神速,将他接引入洞,便几乎吃了大亏。所以今日我奉命来此接人时,诸位师伯叔再三叮嘱,不令诸位造次,并给了一道灵符,吩咐去时留意。这条通始信峰的地道,前一多半相隔地面甚深,行近峰前约有十余丈,突然往上高起,最高之处离地还不足两丈,极易被妖人看破。有了此符,便可隐去形迹,只不要在地底说笑,妖党便不会警觉。我们反正去了在彼枯坐相候,反不如在此还可随便说笑。候到天明以前再行起身,到了正是时候。诸位以为如何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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