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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五五


  心中寻思,一面正运玄功往回猛挣,一面取出轻不使用的镇山之宝伏伽神刀,待要与敌人一拼时,猛瞥见苍猿瞪着两只金睛大眼怒视自己,又是一声长啸,跟着一手扬起那面铁牌,另一手伸向牌后,似在背面上按了一下。牌上忽有弹丸般大一红一白两粒火星互相旋绕着,直向手中金镜射来。法镜知道红白二丸乃阴阳两极真气所萃,厉害非常,手中金镜已被大乙乾罡真气吸住,无法闪避,情势万分危急,已是无法再延。只得把脚一顿,将手一松,舍了手中金镜凌空而起,就这样依然晚了一步。人刚舍宝飞起,那红白二丸已然打向镜上,只听震天价一声霹雳过处,雷火金光宛如无数飞花星火满空迸射。法镜外层还有光霞隔断,尚未遁出圈外,相隔颇近。眼看千万道金星火花似暴雨一般往身上射来,遁光已被震荡出去老远,虽有伏伽刀护身,也难禁受。

  百忙中,忽又瞥见娄公明扬手一道光华飞将过来,将雷火金光隔断,口中笑骂道:“老秃驴不听好话,你看如何?我们还要借你号召一千妖邪前来授首,特意放你一条生路。再如不知死活,别人出来,却没我这好说话呢。还不快滚!”话还未了,前面光霞突现出丈许大一个空洞。法镜知难与争,忍辱负愧,急纵遁光,飞身穿将出去。人刚穿过,又听一声雷震,回顾来路,光霞已然封合,那面金镜早已化为乌有,自己多年苦炼的十二都天神煞已被震裂,成了无数浓烟,似潮水一般,纷纷争先往苍猿所持铁牌上射去,晃眼吸收大半。惊魂乍定,益发愧忿交加。再看本阵,把守各旗门诸同党想似看出自己被困,又见敌人方面神雷发动,情势不妙,俱各守住各人阵地,住了攻打。敌人虽占上风,将都天神煞破去,并未乘胜出击,仍用光霞封山,守在洞内。等回到中央主位,对峰煞气全收,洞口已隐,连娄公明和苍猿俱都不见。一问同党,说是对峰雷火煞气才消,跟着起了一片金霞,人猿立即失踪。现在连洞口带洞外崖石老松一齐隐去,只是一片光霞将全峰罩住,别的什么也看不见。

  法镜连运慧目注视,也是如此。不知敌人是何用意,只得传令众同党仍用本阵将全峰围困,每日施展阴雷攻打,相机应付;一面发动信符,焚烧信香,催请海外有力同党到来,再作计较。似这样相持到了半夜。

  黄山本多云雾,这晚是碧空澄弄,月色鲜明,月光之下,照得四外峰峦林石清澈如昼,除了始信、天都两峰是在沉沉烟雾笼罩之下,简直成了光明世界。云也不是没有,偶然挨着峰腰挂上两片,或是顺着微风,由远方天空中或大或小冉冉飞来,两三成簇,因为天色苍碧,月光极亮,格外显得白而皎洁。有的由月旁擦过,受了月华反映,云边幻起一层层的华彩,或是浮起一痕金霞,端的清旷明丽,美景无边。置身其间,使人生天际真人之想。

  法镜同了一干左道中的党羽,见上场不久,便吃敌人突出不意,将数年心血苦炼而成的十二都天神煞破去,并还连伤了几个有力同党,始而恶气难消,不住发挥阵法威力,想和仇敌拼个死活存亡。及至攻打多时,历久无功,对方一任阴雷攻打,始终置之不理,只娄公明在洞前略微现身,破了都天神煞,便和苍猿一同隐退,更无一人再出。知道负气无用,再攻下去也是徒劳,平白糟蹋许多阴雷,只得停了阴雷攻打,命众同党守住各面旗门阵地,以防仇敌又有诡谋突然行使。待了一会,对方仍是金霞封山,毫无动静,测不透是何用意。这时信香信符早已点发,海外援兵又未见一人赶到,法镜在中央主位上目注对方,不由心烦意乱,后悔在自十年薪胆,行事仍是疏忽意气,只顾炼了几件法宝和阵法,便自以为无敌,也没看透仇人虚实深浅,即行轻举妄动。事前本还结了好些有力帮手,如等同来也好,偏又好胜自恃,认准眼前几个敌人,无须如此大举。哪知对方能手颇多,更有极厉害的法宝,都出预计之外。吃了许多亏,结局仍不免求人相助。虽说双方尚未正式交手,照敌人闭洞自守这等情形,也必有他的短处,自己这面有几件厉害法宝尚未出手,海外几个有大力的助手尚还未到,不能说是就败得不可收拾,但自己一上来总是损兵折宝,落在下风,岂非始谋不藏,咎由自取!

  正在越想越悔恨,说不出的懊丧惭忿时,忽见静沉沉的始信峰上,震天价一声雷震过处,一蓬金霞突然冒起,晃眼暴长数十百丈,那紧压在峰头的阴云邪雾立被荡开。法镜和众同党料有仇敌出斗,忙即催动阵法,待要合围上去,忽听对峰有人笑道:“大好月色,闹得如此乌烟瘴气,岂不是煞风景!我想老和尚也未必肯听老朽忠言劝告。我还山在即,也无暇与他们纠缠,且将这峰上烟云打扫干净了再走吧。”

  法镜定睛一看,金霞光中对峰洞门重现,缓步走出一伙仇敌,那发话的是个须发如银的长身老者,烟光缭乱中,貌相认不太真切。说时迟,那时快!法镜这面活还没有听完,阵法也就立时催动。为了先前阴雷无功,打了半日,连对峰一草一木均未伤折,意欲诱敌现身出斗,因此未以阴雷攻打。那老者声如洪钟,所说的话却是句句人耳。法镜和众同党俱是久经大敌之人,知道敌人如此说法,乃是故示从容。许久不见人出,既出必有杀着。心念才动,老者已说到末句,手忽往外一扬,大袖口内立有一团青光飞出。

  法镜认得那是乙木真气凝炼而成的乙木神雷,正是所炼阵法的克星。若稍微疏忽,自己费了多年辛苦炼成的这几座旗门又要不保,不禁大吃一惊。偏生阵法业已催动,正向敌人进攻,四外上空烟光邪雾,电驰云飞般往始信峰上压去,势甚猛速,撤退万来不及,当时闹了个手忙脚乱,一面急发号令,命众同党速停施为,一面赶即收势,心方暗道“不好”,忽又听老者笑道:“和尚不要慌。我老头子近年轻易不管人闲事,如要破你这点伎俩,早下手了。因我还山在即,闻说好些老友俱在金华北山,便道前往相会,就便来此与陶道友作别。承主人与诸位道友盛意置酒相款,我们叙阔情长,诸道友又想借你把昔日峨眉一干漏网余孽扫除尽净,免留世上害人,因此一任你在洞外捣鬼,懒得理睬。现我就要回去,诸位道友兴犹未尽。本来我走我的,无须理你,只为今夜月明如昼,云海安澜,大好情景,却被你们闹得乌烟瘴气,未免可惜。我的用意只是把陶道友仙居四外的邪烟妖气扫荡干净,不教掩蔽清光,并非特意与你为难。你心慌作什?”

  法镜和众同党没想到敌人只是志在奚落,有这几句话的耽搁,首先早各把旗门撤退。那先发出去的烟光邪雾仍然包围峰上,有此余暇,本可收退,但为顾旗门根本,无暇及此。闻言又羞又忿,欲待撤去峰上封锁,又觉敌人才一出手便全数解消,不战而退,太已难堪;如若不撤,神雷一震也是消灭,一样丢人,又觉着根本已可无害,无关大局,好歹先与一拼,就便试探对方法力深浅,好作准备,纵令小有损害,也比被敌人几句话吓退要强一些。就这心念微动略一迟疑之际,猛听波的一声巨响,那团青光便似吹足了的气泡一般,暴长了千百倍,倏地爆炸开来。紧压峰头的烟光邪雾,立似崩雪投火,急雨流空,化作千万残烟流星,满空发射,晃眼消灭无踪。跟着又听老者回顾身后诸人笑道:“素魄流光,良宵可爱。好在一干余孽尚还未来,诸位道友不妨再续长夜之饮。我尚须往东海一行,异日再图良晤吧。”说罢,往四外看了一看,袍袖展处,一道白光破空便起,往东南方飞去。

  法镜所约诸同党多非庸手,尤其相助代掌各面旗门的,均是异教中有名人物,上场连遭挫败,俱觉面上无光,只为敌人闭洞自守,无计可施。始而干看着敌人洞府生闷气,俱盼敌人出来,决一胜负,一见这等情势,多半俱觉相形见绌,心虽痛忿,却不敢冒失出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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