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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四回 丧师辱国诸将无能 决策锄奸权臣伏法(2)


  信孺告别还临安,入朝转达宁宗。宁宗以为议和倡自金人,总可告成,遂命林拱辰为要通谢使,与信孺持国书誓章,并许通谢百万缗,一同至汴见宗浩,递过国书誓章。宗浩怒信孺南归,不曾曲折建白,五事未曾全允,遽以誓书来,岂非有心唐突,竟有诛戮禁锢等语。信孺不为动。金将说道:“此非犒军可了,当另定条目以示宋君。”

  信孺道:“岁币不可再增,故代以通谢钱。今复得此而求彼,吾惟有陨首而已。”

  宗浩即遣信孺南归,复书于张岩道:“宋君若能称臣,即以江、淮之间,取中为界,欲世为子国,即尽割大江为界。若能斩元谋奸臣,函首以献,及添岁币五万两,犒师银一千万两,方可议和。”

  信孺归国,致书于张岩,然后来见侘胄。侘胄切问金人作何语。信孺答道:“一割两淮,二增岁币,三索归附人,四要犒军银,五则不敢说。”

  侘胄逼问再三。信孺徐徐说道:“五欲得太师的头颅。”

  侘胄闻言大怒,马上夺去信孺官职,安置临江军居住。信孺三使金军,卒不辱命,反致贬官。改遣右司郎中王栅持书北行,一时未能成议,暂且搁过一边。

  且说杨皇后,因争夺继后,与侘胄结下深仇,并且知他专权植党,罪恶滔天,屡思除此巨恶,苦无机会。自侘胄倡议兴兵伐金以来,蜀口、江淮间的百姓,死于兵戈的,不可胜计,弄得国库空虚,公私交困。侘胄因闻金人要他的头颅,再欲用兵,撤还张岩,另任越淳为两淮制置使,整备再战。于是中外忧惧,激动了礼部侍郎史弥远。当创议伐金时,他曾上疏奏言,不宜轻开战衅,现又密奏,请诛侘胄以安社稷,否则祸患之来,不堪设想了。宁宗不省。却巧杨皇后也思乘时为国除奸,密嘱皇子荣王瑄弹劾侘胄。瑄是燕王德昭九世孙,原名与愿,当庆元四年间,

  丞相京镗见宁宗六宫无所出,请遵高宗旧例,择宗室子为养子。宁宗韪其言,即召入与愿育诸宫中,赐名为瑄,封卫国公,至开禧元年,立瑄为皇子,晋封荣王。当下荣王奉了后命,守待宁宗入宫,当面禀陈侘胄平日恣横,目无君上;今复轻启兵端,以危社稷,宜速正法,以谢天下。

  宁宗不语,杨后从旁说道:“侘胄专横误国,通国皆知;满朝文武,除他的私党外,也都知他奸恶,只因畏他势力,不敢弹劾,奈何陛下犹未有悟呢?”

  宁宗道:“他是先太皇太后面上亲,有无奸恶,还须调查明确。”

  杨后道:“密诏杨次山查明,若实,即与史弥远合力图之如何?”

  宁宗许可。杨后即召次山入宫,请帝书密诏授与次山出宫,即与弥远商议。遂有钱象祖、卫泾、王居安、张鎡、李璧等共同决策。不料事机不密,已有人潜告侘胄。侘胄疑信参半,次日入朝,向李壁问道:“听得有人欲变局面,参政知否?”

  李璧骤闻此语,惊慌得什么似的,几乎露出破绽来,按定心神,徐徐答道:“只怕是谣言,哪个有此胆量呢?”

  侘胄默然。等到退朝,李璧即以侘胄语详告弥远。

  弥远惊怖欲绝,呆着面孔答道:“他若已知秘密,必然早作整备,非但不能动手,我们反恐被他所害,如之奈何?”

  说着即往张鎡私宅商量。张鎡说道:“事既漏泄,速办为贵,我们与他势不两立,不如杀了他,方无后患。”

  弥远说道:“内旨只罢他平章军国事,并无正法明文;擅专将他杀死,只怕皇上诘责我等违背旨意,公报私仇,如何回答呢?”

  张鎡笑答道:“侍郎胆小如鼷,岂能为国除害?奸贼的植党专权,有目共睹,通国皆知,不仅人神共愤,连带金人都要他的头颅,实为天下的公敌,并非我们的私仇,杀之福国利民。若然留他在朝,那末打虎不死,必遭反噬,吾等将无噍类咧!两害相形取其轻,还是杀之以绝祸根为善,毕竟皇上诘责,可求杨后竭力奏保的。

  兹事体大,请诸公立决施行,免遗噬脐之悔!”

  李璧说道:“公言甚是,我们与他势不两立,速往了之。”

  弥远见众意相同,即遣殿前司公事夏震,统兵三百,预伏于朝门外,守待侘胄入朝,将他拿往。那日,适逢侘胄宠妾王氏庆生日,一班韩家的走狗,都送礼登门道贺。张鎡本与侘胄为通家,便也整备极丰盛的寿筵,送往韩王私第,假殷勤登堂祝寿,与众客人席畅饮,实则是侦察他有无动静。不料弥远往来各家商议,已经启人疑心,有侘胄私党周筠,密函告变。侘胄正和张鎡等同席,欢呼畅饮,已有七分八酒意,忽然仆役送上周筠的密函。他就当筵启视,只看得数行,就摇头冷笑道:“痴汉又来瞎三话四了。”一壁说,一壁把密函付诸丙丁。

  张鎡坐在席上,初则胆战心惊,及见他将来函烧毁,心头方才跳定,暗想:这也是他恶贯满盈,合该要受诛了,以致私党告变,都置若罔闻。等到酒阑席散,已过半夜,来宾谢酒各归。侘胄守到五鼓,驾车入朝,刚出府门,只见周筠奔得喘吁吁地攀辕谏阻道:“筠有密函告变,收到么?今朝请勿入朝,去则必有大变。筠因得闻警耗,往四处侦察动静,所以未遑登门祝贺,谨请太师回车,不可入朝。我已替太师卜易,占得大凶之卦,所以汲汲奔来谏阻的。”

  侘胄怒叱道:“都是胡言乱语,难道你疯了不成?”

  接着顾左右道:“把这痴仆扶过一旁。”

  几个豪奴就把周筠扯过一边。

  筠竟放声大哭。大家只道他果真痴了,都置之不理。侘胄只管驱车入朝,行抵太庙,看见前面有许多禁兵列队当道,不得前行,车夫高声喝道:“韩太师入朝,难道你们瞎了眼瞧不见的,为甚不让过一边?”

  话声未绝,夏震走至车前说道:“有旨罢太师平章军国事。”

  侘胄答道:“果有诏旨,我必先知,莫非你敢矫诏谋反不成?”

  震不与辩,即挥令部下郑发、夏挺率健卒数十人,将车夫拖下,由健卒拖着侘胄车,一起直抵玉津园内停住。郑发就把侘从车中拖出,喝令跪听诏旨。侘胄已吓得面如纸灰,懊悔不听周筠的劝阻,如今已来不及了,只好跪倒地上。

  夏震宣读诏旨道:“韩侘轻启兵端,擅开外衅,使南北生灵,枉罹凶害,罢去平章军国事。陈自强阿附充位,罢去右丞相。钦此。”

  侘胄听毕,还以为仅罢平章军国事,师王仍在,少不得将你们这班人依然要置之死地。思念未终,冷不防夏挺立在他背后,手执铁锤,望准侘胄的头颅上,用力一击。正是:太师威福今安在,大好头颅碎不完。

  要知侘胄性命如何,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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