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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触权贵白中堂含冤 作洋奴叶制军辱国(2)


  那拉氏略一沉吟说:“依着你,便由你向主子那里献勤吗?”

  长礼急得发誓说:“奴才如安着歹心,怕不被天雷劈脑吗?”

  那拉氏这才回过味来说:“你的话,我可以相信,但别个人,怕不搬弄是非吗?”

  说着,把一双眼睛盯着来的两个太监。两人灵巧不过,说:“娘娘只管放心,娘娘添了阿哥,已是四岁,将来母以子贵,怕不位正中宫吗?阿哥如登了九五,怕不执掌机务,总揽朝政吗?奴才们一辈子还要求娘娘提拔,娘娘有什么吩咐,还敢不遵吗?那拉氏也就一笑说:“好,有话咱们再讲。”

  不谈那拉氏暂捺下一盆旺火,单讲崔长礼跟着两个太监,见过咸丰帝,皇上一眼瞧见姓崔的脸上带着些血印伤痕,忙问:“你又受那泼妇委屈吗?”

  好个崔长礼,跪下奏说:“奴才有了过失,受些责打,也是该的。”

  皇上问说:“我这边事,那拉氏可有些知觉吗?”

  长礼说:“纸却包不住火。奴才不讲,怕有别个人搬弄是非。”

  皇上哈哈大笑说:“堂堂一个皇帝,还怕人寻我个破绽吗?”

  安得海在旁插言说:“一朝人主,还惧怕什么人!但是本朝祖制,不准汉装小脚入宫。假如那拉氏竟入坤宁宫,告诉孝贞皇后,孝贞后竟请出祖训,派总管太监带领多人,入园搜寻,一方面召见亲王大臣,依法力争,闹到那步田地,皇上是支拄不起。依奴才意见,不如把主子心爱的四春呀,小脚兰呀,盖南城冰花呀,权且收藏个秘密所在,瞒得那拉氏没壁通风。奴才还有个主见:住京的有个女画师,叫个缪素筠,把她礼聘过来,陪伴那拉氏,一者同她做伴,使不寂寞,二者用姓缪的软软的限制着她,或者不生另个岔枝。”

  威丰帝听见安得海一番计划,不由的连连点首说:“依你,我都依你。”

  一方面是密室藏娇,狡兔营窟,一方面就招致缪素筠。原来姓缪的是广东人,父亲在京仕宦,许配一位姓何的,未及过门,丈夫身故,算是个青年守节。她在这北京卖画,什么兰竹山水,很画得有点家数,宫里知名。由皇上的意思,招来同那拉氏做伴,那拉氏得了这个女友,倒也年岁相仿,脾味相投,要说是借此限制,这却不能。

  讲那崔长礼见过皇上,胡混了半天,随即赶回绿天深处,用些软媚的手段,那拉氏也就按搁下来。然而长信秋风,君恩不到,后来也押着崔长礼带些小监,在圆明园前前后后搜求了几遍,哪里有什么四春、小脚兰、盖南城,不过是些局丑的当灾,只要见着汉装女子,是小脚乌头,她便捆缚过来,轻则充当苦差,重则活活打死。

  诸位想想:太平天国的女馆人,所遭的凌辱,所受的苦楚,也不过尔尔,不料这那拉氏,也学那太平军行为,岂不是我们汉族些女同胞,稍有姿色,就要遭这番恶劫吗!

  闲话少絮。讲那铁帽子王端华、宫灯肃顺自从用入军机,倚仗着皇上宠眷,对于国事,倒还有点计划。他知满蒙汉军很靠不住,便极力地维持曾国藩。咸丰间的中兴事业,若论起荐贤功勋,这两人要算得数一数二。但是他俩的坏处,在导引威丰帝娱情花柳,恣意声色。皇上非他俩不乐,宫中什么事体,没有一件瞒着他们。日前大学士白俊上章弹劾,实系出于一时忠愤,哪知两人恼羞成怒,时时要寻找白俊的破绽。无巧不巧,这年北闱乡试,放了白俊做正主考。

  偏偏有个戏班子,叫做平林;这平林文学很好,他要出些风头,捐个监生下场,偏偏三场文字,非常得意,到得揭晓的时会,居然高中在第十五名经魁。都下一时哄传,有些榜上无名,远落孙山的,就乱哄哄街谈巷议,还有人粘些揭帖,说这平林是卖通关节的;还有任意诬蔑,说这平林竟是一位龙阳君,同白中堂原有感情。这些不尴尬的话头,早传播到端华、肃顺耳边,两人使出些阴谋毒计,便嗾使一两位都老爷,具折严参。

  诸位都该研究过中西历史的,照西史上体例,唱戏的编入文学一门,称他做戏曲大家;中史不然,戏子称做优伶,与娼妓隶卒归入一类,不准予考。但是平林捐监何在吏部竟给他部照,监试官又何以许他入场?按律定罪,似与主考这考官无关,哪晓得清朝定例,非常严刻,科场舞弊,除杀头以外,没有第二个罪名。

  咸丰帝瞧见穷御史这起参案,意欲搁置不问,经不起端华、肃顺一递一句的在旁下些谗言。端华说是祖宗成例,何可变通;肃顺说是治乱国,用重典,现在朝廷的威令不行,什么毛贼呀,捻匪呀,广州的外夷交涉呀,总由一班封疆大吏酿成,不去掉个把大臣脑袋,那些因循误国的,还知道国家个法纪吗?何况科场舞弊,又出在北京城里,对于近臣姑息,那远在外面的,还不飞扬跋扈,初功令为具文吗?

  咸丰帝原是喜怒无常,平日对于白俊本不甚满意,经不住两个坏蛋一吹一唱,当下便拿定主意,提起朱笔,在那参折个末尾批着:“据奏榜列十五名经魁平林,的系在京串戏,人所共知,该主司白俊,身为大臣,岂不知科场条例规定极严?事前既无觉察,事后又不检举,弁髦功令,罪有应得。着即明正典刑,以为昏庸溺职者戒。钦此。”

  这道旨意一下,满朝文武无不大惊失色。恭亲王奕訢听了,入朝碰着响头,恳求皇上收回成命。咸丰帝说:“朕是令出惟行,如其出尔反尔,还成什么朝政吗?奕訢没有话讲。不消说得,当由刑部尚书赵光,把个大学士白俊监禁天牢。隔了两天,勾决的旨意一到,可怜一位堂堂相国,铁索琅珰,早绑赴菜市口。

  向例犯官临刑,由刑部备办盏酒片肉,这盏酒放点蒙汗药,免得那凉风过头,滚油煎心的痛苦。偏偏肃顺懂得这个玩意,要看白俊的足相,预先招呼监斩官,不得私备食物,临时派了几名校尉,严行取缔,一通炮响,人头落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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