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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


  待不一会,忽听远远吹哨之声似由林外高崖上传来,心疑贼党将到,待有片刻,不见动静,知道双方恶斗就要开始,正盼文珠先到,能够见上一面也好,忽听步履奔驰之声,跟着便见林外跑来老少七人,全都带着兵刃暗器,一个个趾高气扬,其势汹汹。为首两人,一是和尚打扮,手中拿着一根铁禅杖,另一人中等身材,背插钢刀,腰问除镖囊外凸起了好几块,好似带有不少暗器。刚一到达,便往殿台残址之上各寻石条坐下。内中一个笑道:“老黑平日糟践女人甚多,以他财势,要多少好女人没有,为这小娘们劳师动众,费上不少心机,能否如愿还不一定,这是何苦?”为首一人笑道:“老三,你哪知道,老黑因这娘们近年到处开荒,颇有积蓄,单她头上那粒夜明珠便是无价之宝,如能到手,岂非人财两得?这个还在其次,最关重要的是,这娘们交游太宽,善于应酬,不论男女都和她说得来,人缘甚好。老黑近年做了几件对不起人的事,平日穷奢极欲,已成了一个空架子,以前所得所剩无多。为了前年那丢人的事,又不好意思二次出马做;日营生,而那几个对头和他平日巴结不上的几位有名人物,都和这娘们有点交情。如其将人得到,以后便由女的出马,仗着婆娘到处有人照应,不怕失风,自在家中坐享现成,威风势力也可增加不少6实不相瞒,我早看透他的心意,不过多年老朋友,又经他再三重托,非此不可。再说也不愿得罪他,只得照他所说行事。好在假戏真唱,这娘们多好功夫也只一人,难得后山那位老杀星入川访友未回,正是机会,不然,事情还难说呢。”

  另一人道:“大哥今夜为何改了口气?我们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已然伸手,何苦再说闲话,给他现底?如被那娘们走来听见,岂不是糟?莫非你和老黑还有什难过么?”为首的冷笑答道:“你哪知道此中真情。我叫事前答应了人家,没法不算。又听人言,有一姓李少年看上这娘们,由几千里外穷追下来。此人是个公子哥儿,虽会一点武功,色迷心窍,初走江湖,不知厉害,本来容易打发,不知怎的会与关中弟兄交厚,听说暗中颇有照应,我们动手时,就许出头作梗,事情并无预料容易。我们中途而废,必受旁人讥笑,好在不是真事,稍微交待得过也就拉倒。依我本心,真不愿管这闲事呢。”旁坐凶僧生得又高又大,那根铁禅杖少说也有七八十斤,行走之间在山石上微一擦动激得火星乱溅,神态甚是威猛。坐在对面先是一言不发,及听为首的这等说法,冷笑道:“老弟,你昨日还告奋勇,今日无端改了口气,莫非是听关中那几个小贼有人出场,想留退步么?”为首的气道:“老黑实在不是玩意,巧使我们,为他愚弄婆娘,背后还说闲话。今早起来我才知道,如非为了关中弟兄暗助对方,防人说我怕事,你骂哪个王八蛋肯管他臭事。反正今夜把那娘们擒住,我便丢手,想要凑他时候卖好,却是做梦!依我脾气,真恨不能把真话对娘们说,教她趁早回南、不要自投罗网才对心事呢。”凶僧闻言,大怒喝道:“你这叫什么朋友?问你和老黑有什过节,又不肯说。那日群雄会上老黑当众拜托,自告奋勇,还把我拉成一路,拍了胸脯,如今临场变计,又想坏人的事,这等口是心非,我不能跟你一齐丢人。你如胆小怯敌,只管请便,由我一人擒这娘们。就不好意思抽他一个头筹,借着机会干亲热一会也是好的。”为首的也被激怒,挺身起立,正要发作,忽听头上有人接口冷笑道:“贼秃驴,少吹大气,只怕未必!”

  李善抬头往前一看,发话的正是方才所见三黑衣蒙面人之一,刚由前面枯树干上站起。先伏树上,被左近另一老松阴影遮住,看去直似半段树干,如不出声发话,休想看得出来。暗付:“方才曾见此人微一纵身便不再见,竟会藏在树上,相隔藏处山石只一两丈,声影皆无,这等轻功实是少见。”正自惊奇,黑衣人话已说完,接连三点寒星朝殿台上打去,凶僧用禅杖一挡,丁丁丁接连三响全被打落。贼党立时一阵大乱,各持兵器飞扑过来,口正喝骂,还未赶到树下,微闻树响,飕的一声,一条黑影已箭也似急由树上凌空纵起三丈多高下。李善心想,此人轻功虽臻绝顶,身子凌空,岂不吃亏?何况贼党人多,又各带有暗器,正代担心,黑衣人己就一纵之势,将身旁软兵器抖开,舞起一片寒光,往下飞坠。离地还有丈许,旁一贼党不知厉害,对方凌空斜飞,正好对面,左手一镖朝上打去,右手拿着一把钢刀想斫敌人的腿。黑衣人来势特急,眼看斫中,忽把身子一偏,就势折转,由风贿落花变为大鹏展翅,径由那贼头上飞过。那贼一镖出手,不听下落,也未看清打中与否,手中刀刚往上斫,猛觉眼前人影一晃,一股疾风迎头扑来,寒光如电,耀眼生花,暗道不好,连忙往旁纵避,已自无及,叭的一声,人头立被黑衣人一链子抓枭去了大半边,当时脑浆迸裂,鲜血直流,连声也未出,便尸横就地;端的身手敏捷,爽快绝伦。黑衣人也落到地上,并不恋战,径往对面树林之中纵去。

  群贼出手失利,敌人黑衣蒙面,姓名来历全都不知,不禁大怒,同声喝骂,正往林中追进,忽听一声娇叱,左近森林内忽有一团寒光闪动,跟着便见一个白衣少女仗剑赶来,身后随一少年。李善见那少女头上戴着一粒明珠,未到以前宛如流星过渡,飞驰暗林之中,早就心跳起来。这一对面,果是日夜梦想的心上人浦文珠。再看同来少年又是后山所遇猛犬主人,心正惊喜,群贼已回身迎敌,只有一人往林中追去。文珠迎头喝道:“我与你们无仇无怨,何故欺人太甚?为首何人,通名受死!”凶僧哈哈笑道:“你这娘们果然长得好看,莫怪人家动心,乖乖跟我回去,包你快活,享受无穷。”群贼也在一旁喝骂助威。李善先想,三黑衣人必是文珠一面,以为要来相助,不料双方动手,打了一阵,一个未见,连由树上纵下的一个和另一贼党全都一去不回。

  贼党共有五个,武功甚高,凶僧更是力大猛恶,七八十斤一根禅杖舞动起来呼呼乱响,为首一贼手持钢鞭也极厉害,文珠和同来少年勉强打个平手。时候一久,渐有不支之势,所盼帮手久不见来,实在放心不下。暗忖:“打狼少年独斗凶僧,仗着身法灵巧,暂时还能应付;文珠力敌四贼,手法虽还未乱,看去已有寡不敌众之势。固然这般贼党志在生擒,未必伤她,但是刀枪无眼,稍一疏忽,不是受伤,便是被擒。千里追随,好容易在此相遇,如何坐观成败?”同时,又听群贼同声喝骂,语甚污秽,不由气往上撞,大喝:“浦侠女不必惊慌,我来助你除此狗贼!”话未说完,忽听身后有人喝道:“贼党暗器凶毒,尚未除去,想作死么?今夜之事已然有人解围,何苦多露一面,自寻烦恼?”回头一看,正是前见三黑衣人之一,方答:“尊兄好意,无奈浦侠女寡不敌众。”说时,微闻身后不远少女笑声,循声回看,乃是一片丈许高的山石,料知人藏石后,未及细看。

  群贼因听有人喝骂,已有二贼迎面赶来,侧面林内也有四贼赶到,齐向文珠夹攻,一时情急,二次握剑又要纵出,耳听飕的一声,一条黑影已由身旁飞起,朝前面二贼迎去。因觉贼党人多,仍想助战,猛瞥见前面飞来一串寒星,来势又猛又急。黑衣人手持双拐,主往前赶,口中大喝:“局外人只可旁观,不宜出手,如何不听好话!”话到未句,敌人暗器已由两三面打到,前面二贼又非庸手,正代黑衣人担心,就这时机瞬息连念头都不容转的当儿,忽听丁丁之声响成一串,密如贯珠,前面贼党所发暗器离黑衣人不过二三尺,又分三路连珠打到,眼看打中,忽由斜刺里飞来好些黑点,把贼党暗器全都打落,四下飞射,丁丁当当响成一片。黑衣人和迎面二贼也自交手,微一停顿,耳听石后少女说道:“这伙贼党所用暗器俱有奇毒,见血封喉,人数又多,此时用你不着,何苦吃亏?如想见你心上人,她明日必由黄叶渡过河北上,午前必到,赶往相见不是一样?”李善闻言,想起日间所见纸条也有黄叶渡三字,心中一动。因那少女满口川音,从未听过,心虽奇怪,这时正以全神贯注战场,也未去往石后查看。

  李善正自迟疑不定,战场形势已变,先是黑衣人飞入场中,对方也添了四个贼党,个个能手,内有三人更打得一手好暗器,如非黑衣人一双铁拐上下翻飞,旁边树林内又有两人在旁观战,也不出斗,专用一种形似钢丸之物去打贼党暗器,人也时东时西,隐现无常,从未露面。贼党知道林中伏有能手,连声喝骂,也无回应,看出敌人暗器多而且准,林中昏暗,不敢追入,空自急得厉声喝骂,无可奈何。内三贼党一会便将暗器打完,内中一贼乘着双方混战之际纵出圈外,想将地上打落的钢镖弩箭拾起,忽然“嗳呀”一声翻身跌倒,也未看出怎么死的。另外两贼,一被黑衣人突然纵起,一拐打断左臂;另一贼抢前救护,吃文珠扬手一袖箭打穿肩臂,负伤败退。百忙中忘却林内伏有敌人,正往前窜,忽然同声怒吼,相继倒地。晃眼之间三个善用暗器的贼党相继毙命。凶僧大怒,舍了少年待往林中赶进,迎面忽又飞来大团黑影,凶僧当是敌人暗器,扬手一禅杖打落在地,满地都是鲜血,自己头脸上也溅了好几点,低头一看,正是前追黑衣人的同党,人头已被打成稀烂。耳听林内哈哈笑道:“贼和尚,怎么连你的好徒弟都不认识、将他打得这般光景!”凶僧听出笑声已远,知道追赶不上,林内昏黑,恐中诱敌之计,只得强忍怒火,厉声喝道:“不为这臭娘们怎会伤人?事已至此,大家无须顾忌,且将她擒住,出一口气再说。即便打伤也有我来担待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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