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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六


  林氏兄弟虽有助手暗藏身后,只等查洪出语伤众时,现身变脸理论,心终惧怕查洪气功,急忙往旁一闪,一面暗中戒备,一面喝道:“姓查的不要倚老卖老,随口胡喷!真要变脸成仇,等我们把话说完,动手不迟。”说时,黑摩勒已将查洪强行挡住道:“难为你偌大年纪,说话还不算数么?你不说桥归桥路归路么?我们怎约定的?你自送他两个出山,由我弟兄断后,包你有趣,这也值吹胡子么?是好的,这两只老狗又不离开花家,他如没打短命,你回来再寻他算账,不是一样?”查洪虽在怒极之下,因知二林既敢出面,还是适在花家言语激烈伤了别人,约有帮手同来。花家所约的人,除了广、潮两帮身居客体,不会和己为敌,下余主要人俱在明后日才能到达。目前这班人,并无一个能胜自己。但是二林如非人多,也决不敢有此举动。一恐负了南明老人之托,二则生平言诺必践,不能反悔。适见黑、江二人身手实是不凡,估量能够应付一节,与其在此相持,转不如依照前言分途行事,将人即速送向山外再行赶回。黑、江二人能胜更妙,如若众寡不敌,再来助他也不为晚。念头一转,哈哈笑道:“小兄弟定要这样,我就送人出山,由你对付两老猪狗好了。”

  黑摩勒闻言,立时纵向前去,笑嘻嘻对林氏兄弟道:“你们听见么?我叫黑摩勒,他是我兄弟江明。你如有什靠山,只管出来,把我二人擒住,走的人自会回来受绑,用不着鬼头鬼脑绕路到前面去拦他。再说要拦也是白拦,如连我两个都打不赢,别的更不用说了。”说时,查洪狞笑一声,带了钱、陈二人,道声“停歇再和你们算账”,如飞往外走去。二林中林飞彪心急性暴,大喝:“老贼慢走!”身刚往前一纵,江明早一纵身拦住去路道:“我两弟兄也非无能之辈,有本领的,拿我们做押头,不也一样么?”林内两人原是新到,不知底细。一则不料查洪会走,再听黑摩勒那么叫阵,知道这两小孩非比寻常。不胜自然好笑,胜了事更不了。因与林氏兄弟有点交情,又吃一阵明劝暗激,才允相助,本非心愿,二人又都好强,暗忖:查洪未说错话,无因可借。这两小孩口齿伶俐,如照年纪名望,林氏兄弟和他交手已觉不合,再出去两打一,传说出去,胜了都是笑话。如将他身后诸人引出,树下强敌,更是不值,意欲静以观变,相机而作。

  二林见查洪已走,所约帮手不出拦阻,又急又愤。偏生两个小敌人又都拦路讥骂,口出不逊,不由心头火起。黑摩勒嘻皮笑脸,对林飞虎点手道:“老东西,要动手就动手,哪有这许多啰嗦!”林飞虎随朝林内怒喝:“方、苏二兄请追老鬼,我来捉这小鬼!”说时,手方一扬。黑摩勒脚点处一纵十余丈,到了江明身侧,落地喊道:“明弟,还有贼在树林里做缩头乌龟。这里是路口,留神他们溜过去,吃老查笑话。你去对付那老贼,这个嘴边无毛的交我好了。”林飞虎见黑摩勒忽然往侧纵退,身法那么轻捷,心方惊奇,闻言才知黑摩勒想将去路挡住。那地方一边危崖刺天,一边绝壑无地,除正对谷口一片树林平地外,只当中丈许宽的山路,是通往前山必由之道,但自己已是成名多年的人物,方、苏二人更是个中能手,这两小孩竟没放在眼里。今晚如真被他拦住,传说出去岂非笑话,又见黑摩勒生得那么瘦小枯干,不禁又好气叉好笑,怒喝:“无知小贼!”正要追上。这时江明已和林飞彪动上手,听黑摩勒一说,应道:“依你”,便舍敌人,朝前纵去。

  林飞虎只知黑摩勒近在江湖上异军突起,对江明未怎留意。刚将纵起去追黑摩勒,脚才离地,猛瞥月光底下,一条小黑影弩箭脱弦般迎面撞来,不由大惊,两下势子都是迅疾非常,身又悬空,变招换式均来不及,自恃武功,更不躲闪,百忙中运足气功,双掌运力,“顺水推舟”朝前一挡,喝声道“着”,方以为对方一个小孩,休说被双掌打中,就这一下硬撞,不死也必重伤。说时迟那时快!眼看双掌快要打上,猛觉小孩头往下一低,双掌同时打空,方觉不妙,当的一声,胸腹间已被小孩的头撞上,直似着了一下千斤铁锤,当时眼花口咸,两太阳穴直冒金星,头重脚轻,身子凌空往前一扑,奇痛昏眩中,还在妄想用杀手,顺势将敌人双足打折。敌人已在上面擦身飞过,两条小铁腿一曲一伸之际,借势又在林飞虎前胯骨间踹了两脚。虽因去势已成强弩之末,无什力量,一样也是难禁,身不由己,直撞出去三丈远近才行坠落,虽在重伤之后,因恐跌扑地上更是丢人,勉强提着气,将身一个翻折,仍用原式纵落。身在空中,以为一时疏忽,误中暗算,虽觉受伤不轻,为了半世英名,还想强打精神遮遮体面,落地便寻敌人,欲将他碎尸万段,以泄忿恨。创巨痛深,神志已乱,意忘了内腑受伤用不得力,当时只顾体面,未计利害,这一落地,便觉头昏眼花,手软筋麻,胸头作恶,口里发咸,“哇”地喷出满口鲜血,立时天旋地转,再也立脚不住。想起前情,不由急怒攻心,狂吼一声,鲜血似泉涌般喷出,就此晕死过去。

  原来江明从小便在黄山昔练,深得师门真传。尤其练就一双神眼,敏锐异常。所习百禽身法,尤具无穷变化。人又持重虑后,不似黑摩勒轻率,自觉身在虎穴龙潭不可丝毫大意,贻羞师门。虽随黑摩勒行动,一言不发,心中常自戒惧。林氏弟兄出面,知道敌不止此,暗忖:敌众我寡,上来如不打倒两个,少时即能脱身,也是丢人。再和林飞彪动手,便知不是易与,越发小心。和黑摩勒一换,正想给敌人一个下马威,一眼瞥见林飞虎待要纵身追来,正合心意。忙把兵器腰间一围,觑准敌人发脚,纵身迎上。林飞虎哪知他是黄山萧隐君爱徒,所习百禽身法变化无方,妄想以硬功取胜,致有此失,如非武功精纯,就这一下,当时便毙命了。江明心善;落地回顾敌人落地便倒,又觉于心不忍,忙即纵回,朝林飞彪喝道:“你那同伴弟兄起意不良,害人反害己,身受内伤甚重。我怀里带有伤药,你还不看看去!黑哥哥,他们也打我们不过,没人再出来,我们也走吧。”

  林飞彪瞥见乃兄倒地,知道受伤不轻,手足情长,又恐敌人乘机赶来伤害,无如身被黑摩勒绊住,休想走脱,正在又痛又急,闻言只当仇敌有心说便宜话,方欲切齿喝骂,黑摩勒已接口道:“我们照例不打死狗。那老头想是你哥哥,快看去吧,如要药时,我这兄弟带有萧隐君自配灵药,给你一块也行。”说罢,身刚往侧一纵,出了圈外。那林中隐伏的方、苏二人,听黑摩勒拦路喝骂,心中有气,本要出来将林氏弟兄换下,给黑摩勒一点厉害,忽见林飞虎受伤倒地,林飞彪也非黑摩勒对手,越觉面子难堪。心中有气,刚刚奔出,正听尾句,心内一惊,忙喝:“你二人谁是陶老前辈门下?”林飞彪不料敌人松手,救兄情切,不顾答言,己向林飞虎身前跑去。黑摩勒明见林中二人奔出,身法绝快,知是劲敌,表面故作未见,暗中准备迎敌,出语讥嘲,未及开口,来人已先发话。江明最敬师执,一听方。苏二人口称“陶老前辈”,知非外人,恐黑摩勒说话难听,忙迎上前去道:“只我江明便是。二位贵姓?”方、苏二人定睛朝江明细看了看,同失惊道:“原来是你!十年不见,竟有这等本领,可佩服了!我二人名叫方倬、苏振春,当年曾在始信峰见过,那时老弟还小得很呢。这次花家的事,陶老前辈也要来么?”江明也想不起二人来历,随口答道:“我们受人之托,来此只为救人。师父大约不会来吧。”方悼笑道:“如此甚好,我二人也是友情所迫,并非得已。今晚之事,闻说主人谁也不帮,只我二人受林兄之约。今人已走,令师灵药烦赐两块。如见司空老人,请代问候。二位请上路吧。”黑、江二人万不料如此易于脱身,也颇心喜。当即由江明取出灵药,与二人匆匆作别走

  林飞彪见所请的帮手反与仇敌成了朋友,又见兄伤太重,除却敌人灵药,万无生理。即他能够上前拦阻,也非对手。坐视两个小孩般的仇敌扬长而去,愧忿交集,自觉一世英名付于流水,无颜再回花家,含着老泪,方和方、苏二人商量,打算背了受伤的人不辞而别,忽听谷中脚步奔腾之声,正是花四姑因闻林氏弟兄不听解劝,约了新来二客同往谷外去截钱复、陈业,自己和查洪多年至交,知他脾气古怪,手又狠辣,怒发时什事都做得出,林氏弟兄又是远客,万一为查洪所伤,诸多不合。又知今晚来人是南明老人所差,善者不来,来者不善。如不参与,无论闹出什事,还可以查洪老友诸须相让,成心不问,来做借口。如若参与,一个不巧便丢大人。身是主人,其势又不能不问。正在左右为难,举棋不定,忽接谷中守望人报:“新来的山东路上黑道朋友黑影子神偷何亮,在崖上用暗器乱打陈、钱二人,因有查老先生随护,人未打中,反吃今晚接人的两小孩偷上崖去,将他点倒,扔将下来,被查老先生擒住,放在路当中。因吃点了穴道,呆立在那里,言动不得。”

  花四姑闻言,见同坐来客好些面有忿色,觉得太不像话。惟恐林氏弟兄再有伤亡,于面子上更下不去,偏生在座诸人一个也拦不住查洪,明知无用,于理不能坐视,便命苗氏弟兄同了两个有本领的好友赶往谷口,拦劝二林、方、苏四人,且罢干戈,即速请回。如要报仇,事完包在自己身上,决将钱应泰父子寻到,千万不可伤自己人的和气。苗氏弟兄走到路上,又接人报,林飞虎已为一小孩打伤,查洪业送钱、陈二人先走。少年气盛,越想越恨,暗忖:查洪惹不起。这两小辈如此可恶,须放他不过。难得查洪不在,正好下手,先将两小狗打死。查洪回来,他们先动手伤人,料也无话可说。越想越气,忙命人上崖晃动号灯,集众来援。苗氏弟兄出时,原有好些人随后赶来,想给双方排解。号灯一动,花家不知有何急事,立命能手出动追去。

  方倬已由附近守望人那里取来温水,与林飞虎将药服下,人也渐渐醒转,只是急怒交加,受伤太重,不能出声行动。林飞彪和方、苏二人正在极口劝慰安心养伤,徐图报仇之计,苗氏弟兄和后援诸人已相继如飞赶到。间起前情,无不愤怒,当时便要追去。方、苏二人说:“事关查洪,敌人虽然年幼,身后却有司空晓星和假名萧隐君的乾坤八掌地行仙陶元暇,今晚保不同来?他们来意不过为救钱复,正好把人情卖在老查身上,任其自去。如因事生隙,寿辰这日岂不又多树好些强敌?”苗氏弟兄终觉气忿难消,仍然率众追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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