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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文英《踏莎行·润玉笼绡》午梦千山 窗阴一箭

作者:吴文英来源:大知书院发表于:2023-12-24 20:23:20

踏莎行·润玉笼绡
吴文英〔宋代


润玉笼绡,檀樱倚扇。绣圈犹带脂香浅。榴心空叠舞裙红,艾枝应压愁鬟乱。

午梦千山,窗阴一箭。香瘢新褪红丝腕。隔江人在雨声中,晚风菰叶生秋怨。


《踏莎行·润玉笼绡》是南宋词人吴文英的词作。此词写端午节怀人感梦,表现对远方情人的深切思念。上阕写梦境,句句写梦,却始终没有点破是梦;下阕写醒后的情思和愁闷,前两句写午梦方醒,揭出上阕全为梦境,结尾两句词笔再转,由梦中回到眼前,借写所见夜雨景致,暗抒从午梦初醒至夜雨洒落、晚风吹拂这段时间内的幽思和哀愁。全词构思严密,语言凝练,用记梦来抒情,用虚幻之笔,写梦幻之感,把梦幻与真实错杂合糅为一。

译文及注释

译文


柔润如同白玉的肌肤,罩着菲薄透明的纱衣。用罗绢团扇轻轻遮蔽着浅红的樱桃小口。脖颈上围着绣花圈饰,还散发着淡淡的脂粉香气。大红的舞裙上,石榴花的花纹重重叠起,艾草枝儿斜插着舞乱的发髻。
午梦迷离。梦中历尽千山万水,其实看窗前的月影,只是片刻转移。手腕上红丝线勒出的印痕刚刚褪去。江面上的雨声淅淅沥沥,却无法望到思念中的你。只有萧萧的晚风吹着菰叶,那境味简直就像已经到了秋季。

注释

踏莎(suō)行:调名从唐韩翃诗句“踏莎行草过春溪”而来。双调,五十八字,十句,上下片各五句三仄韵。起首四个四言句,前人多用对偶。
润玉:指肌肤。
笼绡:簿纱衣服。
檀樱:浅红色的樱桃小口。檀,浅红色,唐罗隐《牡丹》诗:“艳多烟重欲开难,红蕊当心一抹檀。”
绣圈:绣花圈饰。
榴心:形容歌女红色舞裙上印着重叠的石榴子花纹。
艾枝:端午节用艾叶做成虎形,或剪彩为小虎,粘艾叶以戴。见《荆札岁时记》。
一箭:指刻漏。古代计时工具。
香瘢(bān):指手腕斑痕。
红丝腕:民俗端午节以五色丝系在腕了以驱鬼祛邪。一名长命缕,一名续命缕,一名辟兵缕。见《风俗通》。
菰(gū):水生植物,也称茭白,可作菜,子实可食。

名家点评

近代文学家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:“周介存谓:梦窗词之佳者,如‘水光云影,播荡绿波,抚玩无极,追寻已远。余览《梦窗甲乙丙丁稿》中,实无足当此者。有之,其唯‘隔江人在雨声中,晚风菰叶生秋怨’二语乎?”

近代文学家刘永济《微睇室说词》:“陈洵《海绡翁说词》有论梦窗之话,颇可玩味。陈曰:‘以涩求梦窗,不如以留求梦窗。见为涩者以用事下语处求之,见为留者,以命意运笔中得之也。以涩求梦窗,即免于晦,亦不过极意研炼丽密止矣。是学梦窗,适得草窗以留求梦窗,则穷高极深’一步一境。沈伯时谓:梦窗深得清真之妙,盖于此得之。又曰:‘词笔莫妙于留。盖能留则不尽而有余味离合顺逆,皆可随意指挥而沉深浑厚,皆由此得。虽以稼轩之纵横而不流于悍疾,则能留放也。’按陈氏专学梦窗,所得梦窗妙处,以‘留’字概之。所谓‘留’者,从陈氏所论观之,即含蓄甚深而不出一浅露之笔,故虽千言万语而无穷尽也。然必其人之情极真感极深,又蓄之极久,蟠郁于怀极厚,方能到此境地,非故作掩抑之态,但为吞吐之声之谓也。此等处亦非细意体会,不易区别。清末词家颇知学梦窗,但以用事下语处求梦窗者多,其所得不过外形之丽密,为之太过,且必至于晦涩。晦涩则吴词之病也,学者不得其妙,反得其病,则非古人之过,学古者之过也。”

近代文学家陈洵《海绡说词》:“海绡翁曰:读上阕,几疑真见其人矣。换头点睛,却只一梦。惟有丽声菰叶,伴人凄凉耳。生秋怨,则时节风物,一切皆空。”

创作背景

  这首词是作者在端午之日忆念他苏州去姬的感梦之作。在词人的词集中有大量的作品主题都是怀念他一去、一死的苏、杭二妾。据杨铁夫《吴梦窗事迹考》断定,这首《踏莎行》就是为怀念苏州姬妾而作。

赏析

  这是首感梦词,而这与一般的感梦词又不完全一样,把梦中所见之人的容貌、服饰描摹得极其细腻逼真,并没给人以缥缈恍忽、迷离朦胧之感,因而使人一时很难看出是在写梦。

  起头“润玉笼绡,檀樱倚扇。绣圈犹带脂香浅。”三句着意刻画梦中所见之人的玉肤、樱唇、脂粉香气及其所着纱衣、所持罗扇、所带绣花圈饰,从色、香、形态、衣裳、装饰等逼真地显示其人之美。“榴心空叠舞裙红,艾枝应压愁鬟乱。”两句,以“舞裙”暗示其人的身份,以“愁鬟”借喻两地相思,以“榴心”、“艾枝”点明端午节令。上句的“空叠”二字,是感叹舞裙空置,推测此因无心歌舞;下句的“应压”二字,则瞥见发鬓散乱,想象其人应含深愁。

  上片五句,句句写梦,却始终不点破是说梦。直到下片换头,才以“午梦千山”一句点出以上所写原来只是南柯“午梦”。句中的“千山”二字,表明梦魂与现实距离之遥远。这一句是写山长水远,路途阻隔,只有梦魂才无远弗届。对下句“窗阴一箭”,前人大都解说为:慨叹光阴似箭,与梦中人分别已久。但这里的“一箭”,似指漏箭,这不是感叹光阴逝去之速,而是说刻漏移动之微。联系上句,作者写的是:梦中历尽千山万水,其实只是片刻光景。两句合起来,既深得梦的神理,也形象地道出了作者午梦初回时所产生的对空间与时间的迷惘之感。

  换头两句刚写到梦已醒,忽又承以“香瘢新褪红丝腕”一句,把词笔重又拉回到梦境,回想和补写梦中所见之人的手腕。这一词笔的跳动,正是如实地写出了作者当时的心灵状态和感情状态。在这片刻,对作者说来,此身虽已从梦中觉醒,而此心却仍留在梦中。梦中,他还分明见到其人依端午习俗盘系着采丝的手腕,以及其人腕上似因消瘦而宽褪的印痕。

  如果联系他另外写的几首端午忆姬之作,可发现,词人对伊人之在端午日以采丝系腕一事留有特别深刻的印象。这就无怪他在这次梦中也注意及此,并在梦醒后仍念念不忘了。歇拍“隔江人在雨声中,晚风菰叶生秋怨”两句,则两从梦境回到现实,并就眼前景物,寓托自己自“午梦”醒来直到“晚风”吹拂这段时间内的悠邈飘忽的情思和哀怨的心境。

  此词上片正是以实笔来描摹虚象,写得十分真切;在结拍处却以虚笔来点画实景,写得情景异常缥缈。也许正因其幻而益真,真而益幻,所以才具有“天光云影,摇荡绿波”之美,使人深深地被这种境界所吸引,而又感其乍离乍合,难以追寻。就连最不喜欢梦窗词的王国维也对“隔江人在雨声中,晚风菰叶生秋怨”二语大加赞赏,这不仅是因为这两句所摄取的眼前景物——“雨声”、“晚风”、“菰叶”,既衬托出、也寄寓着作者在梦醒后难以言达的情思和哀怨,同时兼有以景托情和融情入景之妙。▲

吴文英

吴文英(约1200~1260),字君特,号梦窗,晚年又号觉翁,四明(今浙江宁波)人。原出翁姓,后出嗣吴氏。与贾似道友善。有《梦窗词集》一部,存词三百四十余首,分四卷本与一卷本。其词作数量丰沃,风格雅致,多酬答、伤时与忆悼之作,号“词中李商隐”。而后世品评却甚有争论。